陆昭谨手上动作僵住,神色倏地冷了下来,薄唇紧紧的抿起,目光锐利地落在了江裕琅身上。
江裕琅也不知为何,被他沉静无波的眼神瞧着,心底不自觉就生出了一股无所遁形的狼狈感。
江裕琅努力忽略对方带来的强烈压迫感,朝他扬起一个颇具挑衅的意味的笑:“太子殿下这般瞧着微臣所为何?”
两人无声对视着,空气中仿佛都迸裂出了□□味来。
江琬槐刚想说句什么,缓和一下气氛,潘氏就撂下了筷子,冷声对江裕琅道:“你中午回来一趟,就是特地来给我们寻不痛快的?”
潘氏惯来脾气好,这一次听得出来是真的动了脾气。江裕琅嚣张的气焰一下子就被浇灭了,他舔了舔唇,语气瞬间弱了下去,道:“没,我就是关心一下槐儿。”
他前段时间不在京城,本想着这几日回来,说不定恰巧能赶上妹妹同贺吟清的婚宴。
不料回来时,却被告知他妹妹已经嫁了人,且出嫁对象还是跟他们将军府八竿子打不着的当今太子殿下。
妹妹有多欢喜贺吟清,他一直都是知道的。对于贺吟清的人品,他也了解的不甚清楚,他是良人,将妹妹交予他,他也能彻底放了心。
这个不知为什么突然冒出来的太子殿下,就这样轻飘飘的打乱了一切事情。
家中的女眷们或许不知,但他和父亲都心知肚明。这段婚姻并非是所谓的圣上主动赐婚,而是是太子殿下主动请的婚。
在这之前,他根本未与江琬槐见过面,谈何心悦难忘。他此举,所为的自然是将军府的助力。
将军府手握西北兵权,能得此助力,在皇权之争中就会更多几分胜算。
一个为了权势而娶他妹妹的人,他怎么瞧都不顺眼,哪怕对方是太子殿下,是他向来敬慕的人,他也没法摆出好脸色来。
况且以对方的身份,若是今后坐上了皇位,成为了天子,那么后宫必定少不了许多的嫔妃。槐儿性子软,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肠子,到时候必定得受不少委屈。
而他却什么都改变不了。
江裕琅叹了口气,为自己的无作为感到了无力。
餐桌上的气氛因他变得沉默起来,他也没心情再吃下去了,他站起身来,道:“算了,你们吃吧,我去歇会儿。”
他说完,就朝外走去,绕过厅院,回了自己的卧房。
他方进翰林院不久,其实还有不少的活计和流程需要学习,每日忙得焦头烂额,脚不沾地。但是猛地想起今日就是妹妹回门的日子,他还是立马就赶了回来。
只是没想到自己满心欢喜的回来一趟,竟然是坏了事,让一桌人都因他变得了无兴致。
江裕琅随意地倒在床上,抬起一只手,横挡住了眼,心中溢满了失落的情绪。
门突然被人敲响,接着传来一道悦耳的嗓音,说道:“哥哥,我可以进来吗?”
是江琬槐。在江裕琅离开不久后,便寻了个借口出来找他。
江裕琅应了声,声音闷闷的,道:“进来吧。”
江琬槐推开门走进来时,江裕琅已经起了身,走到方桌旁坐下,问她:“怎么了?”
“太久没见哥哥了,想同哥哥聊聊。”江琬槐缓步走近,裙袂翩翩,坐在了江裕琅对面,道,“哥哥可真是忙人,连我出嫁都没能到场。”
语气说是责怪,更像是在撒娇。
江裕琅难掩失落地道:“对不起,我得知此事时已经晚了。”
江琬槐不在意的笑了笑,眨了眨眼,轻声问道:“哥哥可是不欢喜太子殿下?”
江裕琅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垂眼歉疚道:“太子殿下才能拔萃,我向来敬他。只是……为兄明知你喜欢的人不是他,却无法阻止这场亲事,是为兄太没用了。”
“哥哥说得是什么话,怎得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琬槐嫁与太子殿下这件事,自然是自愿的。”她顿了顿,接着感慨般叹了句,“太子殿下才貌无双,为人良善,与我来说,或许他才是良人。”
门外,也想来与江裕琅谈话的陆昭谨刚走近,就听见了屋内传来的这句话。
正欲敲门的手顿住,最终还是垂了下去。陆昭谨的眼中闪过一丝动容,他知自己不该再站在这里听墙角,只是腿却像不受控制了般,让他立在原地,无法马上离开。
他想知道,江琬槐为何会做出和上一世完全不同的选择。
屋内又传来了江裕琅的声音,他道:“可是,你当真忘得了贺吟清?”
“忘不了。”江琬槐摇了摇头,实话实说。
她对贺吟清的恨,在死后的十多年间虽已经逐渐消减,但是要她忘却发生过的这些事情,她无法做到,她也永远无法忘了贺吟清这人对她做过的那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