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三人互相搀扶着来到上官府的废墟上。爹,娘,你们听见了吗?孩儿不孝,今天才来告诉你们,那杀我上官府满门的贼人已经被丞相大人斩杀,你们在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正文方家废墟,遇见故人回答她的只有那后院的大树,树上已经长出了新的枝桠,此时正在风儿的吹拂下“簌簌”作响。树上一只鸟窝里伸出几个小脑袋,朝着三人不停叫着。忆寒含着眼泪抱住树干痛哭。“爹爹,娘亲,你们为什么留下了孩儿一人,弟弟还没找到,孩儿该怎么办?”她越哭越觉得悲惨,一声声直惹得二宝心里发酸,由此更加恨自己的大哥了:都是他,明明就是考个状元回来就成亲的,可是考上状元这么久也不见回来!爹爹都已被害一年多了,这个儿子就像不知晓似的,呆在京城这么久干啥!“娘亲,如今贼人已经正法,我们找人把屋子修一修住下来吧!寒姐姐一个人不能住在上官府,跟着咱们一起。我把她当亲姐姐养。”二宝回头跟自己娘亲商量。奶娘甚感欣慰,自己这二儿子总算没有被狗吃掉良心。她拍拍自己儿子的手道:“你想怎么做都行。”“哗啦啦——”一阵鸟扑翅膀的声音。树上的鸟不知何时已经飞走,只剩下鸟窝里几只小脑袋伸长了脖子“喳喳”叫着,声音好不凄惨。他们抬头往鸟飞去的方向望去,却见村口来了一行光鲜亮丽的人。为首的一身紫衣袍子,走路生风,给烧得焦炭似的方家村带来了一线生机。二宝有点不以为然:哼,不知又是哪一号道貌岸然的假君子!他歪着头朝着那几只可怜的鸟宝宝看。旁边他的娘亲和寒姐姐却不同,全都睁大了双眼瞧着来人。“寒儿,这是——”奶娘不敢相信地问着忆寒。“是子墨哥哥,他回来了。”忆寒已经确定来者定是方子墨无疑。可是,他该在京城跟公主一起,为何却回妙青县来了?七公主难道会放他一个人回来吗?她不确定方子墨是否携公主一道,所以没有多说什么。“是娘亲吗?”男子一看见白发苍苍的妇人就欲下拜,旁边却伸出一双小巧的手扶住了他。忆寒顺着那双养尊处优的手往上瞧,发觉竟是一精致的男子。咦,这小男人怎会长一双女人的手?她颇为疑惑,但也不敢作声。子墨,如今你是堂堂驸马爷,跟你娘亲也无需下拜。”说话的是一道长模样的人,“她就是你娘吗?待我去见一见。”说罢就向忆寒仨走来。等到了妇人身旁作揖道:“见过方夫人,我是公主师傅远山道长,您儿子考中状元,皇上赐婚于他和公主,如今欲回妙青县解除婚约之后回京城完婚,这位是方家二公子吧?”说罢瞧着方二宝。妇人叹了口气说道:“子墨如今成了皇家的人,小妇人大字不识不能登大雅之堂,凡是还是由道长出面为好。谢谢道长对子墨的关心担待,如他有不当之处,尽管责骂。”她拉过二宝和忆寒,“此是我小儿和小女,皆未婚,来,见过道长。”她把二宝推到了忆寒前面。道长瞧着眼前这一双儿女心里犯疑:听方状元说起他家里有个弟弟,并无说起有妹妹,怎现在冒出来一个妹妹?那双疑惑的眼盯着忆寒瞧了个遍,盯得忆寒心里特不舒坦。方二宝见状抢着说话道:“拜见道长,拜见方状元。”特别是后面的“状元”二字咬得极重。他心里不舒坦也就不能让他舒坦。哼!状元有什么了不起?读了几年书倒把眼睛读瞎了!娶个公主?不要说侍奉他娘亲了,连你方子墨都要每天端屎端尿跑上跑下侍奉她,还指望能帮衬他二宝了?罢罢罢,他方二宝就呆在妙青县来得自在些。自己村的人虽然死绝了,邻村的小伙伴可都在,这一年也没少罩着他,他才不会跟去京城受这窝囊气!想到这儿,他拉着忆寒的手说道:“姐姐,咱哥哥终于回来了。”一句话打消了远山道长些许疑虑。忆寒趁机也客气了一下:“见过哥哥,见过道长。”她特意把“子墨”两字省去,听着真的如亲兄妹般亲昵。奶娘已经认她作女儿,二宝也认她作姐姐,她还忌讳什么?“娘亲,不孝儿回来了。二宝,寒儿,哥哥回来看你们了。”方子墨这才说话道。之前,他还不忘瞧瞧身旁那位小个子男儿,待男儿眨了眨眼,他才上前扶住自家娘亲。二宝和忆寒可不是傻瓜,一看就知晓方子墨身旁的小男子来历不凡,非富即贵,但他们没有明说必定有所顾忌,所以也不拆穿他们的隐情,假装不知晓。忆寒清清喉咙说:“哥哥,屠杀我们方家村的贼人已经被捉,现在正是上刑场的时候,咱们过去瞧瞧么?”方子墨询问的眼神朝着远山道长望去。道长微微点了点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只有亲眼见到贼人人头落地才能确信,走,一道瞧瞧去!”他一挥手,一行人率先朝前走去,方子墨却等着三人一道走。一行人默不作声走在回县城的路上,气氛着实有些古怪。二宝原先就是个话匣子,自小就离开自家娘亲,跟方子墨异常亲昵。他实在看不过去了,说道:“大哥,我跟娘亲妹妹商量,我们找人把我们原先的屋墙修一修,就在方家村住下了,你觉得呢?”方子墨一听,知晓娘亲没有原谅自己,忙顺着他的话语说:“也好,待我跟公主说一说,我们把屋墙修得跟上官府一样好,二宝跟妹妹住进去才舒坦。”二宝一听简直气晕了头:你就惦念着修得高门大院住着舒服,我和娘亲可还是喜欢自家的小院子!“别,修得那么堂皇,我住着也不习惯。这一年多来,我不是作乞丐吃百家饭,就是跟着丞相大人住在客栈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要修大院子关住我,我要很难受的。你要么把娘亲接去享享富贵。”话音刚落,就惹来他娘亲的白眼:“二宝,想让娘亲离开你后你好逍遥自在是吧?你哥哥已经不用娘亲关心,娘亲想留在妙青县直到你娶妻生子。”“轰!”方二宝的脑子如五雷轰顶,一下子都懵了。忆寒瞧着二宝那傻样特别可爱,摸摸二宝的脑袋:“别想自家娘子的模样了,等安定下来,姐姐会和娘亲一起给你合计的,保证是个美娇娘!”“得了姐,哪有姐姐没出阁,弟弟先娶亲的?二宝先要把姐姐送出门呢!”没想到却召来一顿好打。兄妹俩的欢笑声引来老妇人舒心的笑,也引来方子墨的更加沉默。他觉得自己实现了原先的愿望,倒与自家弟弟生疏了许多,往昔那个留着鼻涕眼泪的方家二宝已经消失不见……正文老鼠过街,鸡蛋添堵妙青县城里,是多年未见的热闹场景。县里原先逃难的富户也相继回家,穷苦百姓与各富户一起目睹了原县太爷的审讯,知晓了他的真面目,再也没人高唱“青天大老爷”的调调了。这时,大家都如潮水一般地涌向城西那块空地——原先斩首囚犯的地方。这地方已经好几年没用过了,但一直作为恶人的归宿在老百姓心目中是颇为“神圣”的存在,百姓们给它取了个极响亮的名字——将军杀。县城里凡是吵架的妇人,头一句就是—句:把你送到将军杀。吓唬小孩的话也是——把你送到将军杀。如今,真的把这罪恶滔天的顾乐送到将军杀,成了县城百姓们最头等的大事,大家不管场面有多血腥,纷纷拖家带口前去观看。那是一辆囚车,押解的正是东子。他身穿黑色劲装,手拿一柄大刀,威风凛凛地走在队伍前头。囚车里,顾乐双手双脚被铁链锁住,脖子里又是好大一块木板夹着,整个人丝毫不能动弹。他眯着双眼,对身后追着喊打他的小孩儿置若罔闻。那身子由于反复折腾已经疲惫不堪,许久未清理的衣裳散发出一阵阵恶臭,更臭的是夹杂在恶臭味儿当中的一股极难闻的味道。后面的七公子想起了山洞里那个所在,急忙快步走到囚车前面,一直走在东子前面去了。他负责把顾乐押解到刑场,交到丞相大人手里为止。所以为了以防万一,他命令药谷众人混杂在百姓中。瞧,右方一个小脑袋正钻出人群朝他微笑,正是翩翩那假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