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记官的记忆力一级棒,才回到房间之后不到一会,那份扬扬洒洒的特赦令就被完整的书写出来,不但字句修饰得无可挑剔,通篇公把皇帝陛下的本意表达得淋漓尽致。这份特赦令送到国相手上时,他大笔一挥就通过了。
但随后,国相大人却陷入思索之中,表情相当凝重。
维素.凯达知道,科恩做出这个决定是很痛苦的,虽然在现在的情况下,他做出的这个决定很正确,也无可厚非。但科恩本人却要承受别人异样的眼光,甚至他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任何人都看得出来,在暴雨滂沱的正宫广场上,皇帝陛下向维纶总督打出那一耳光的时候,他心中充满了杀机……但在后来,不但维纶总督拣回了性命,所有人在叛乱战争时期欠下的烂帐都一笔勾销了。
这对那些干了龌龊事的人来说是天大的喜事,但对另一方面的人来说,要理解皇帝陛下的这个决定就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君令如山,皇言似铁,既然行,就不再会有改变。
从窗边看出去,这漫天的雨点不但没有稀弱,反而更加密集了。
“不答应!绝对不答应!”皇家议事楼顶层,有人在大喊:“这样的结果,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
事态的离奇展让性格一向火暴的凯丽.罗娜皇妃陷入暴走状态,就在科恩日常办公的房间里飙。在菲琳.罗娜皇妃厉声阻止她之前,那扇漂亮的雕花木门被整个拆掉,巨大的红木办公桌也被她一剑分为两截。
“夫君你怎么能这样做?”凯丽皇妃委屈的跺著脚,眼中泪光闪闪:“任谁都知道他是死有余辜的!”
科恩站在落地窗前,背对著众人,一直都没有说话,只用那平静得出奇的目光凝视著外面的天空。
逐渐从愤怒中恢复的凯丽皇妃站在房间正中,其他三位皇妃围坐在房间中的丝绒躺椅上。目光低垂的白影站在门边,满脸的平静。身著盔甲的乌鸦站在房门的另一侧,正一心一意的为琴伦公主整理著头。
整件事的关键人物──雅尔萨德.萨兰坐在外间的小桌边,用惊恐的目光目睹刚才生的一切,身前的一杯饮料、几盘点心早已凉透。
“以前再怎么困难,我们都咬紧牙关撑过来,因为我们相信,光复的帝国会变得前所未有的光明,这个帝国会很正义,会很可亲……在这样的信念下,我们努力,我们拚搏,我们无怨无悔。”凯丽皇妃丢下手中的短剑,心情沉痛的说:“今天,帝国光复了,却出了这么一件事……夫君,我没办法说服自己,我也没办法重新为自己树立信念。请你告诉我,我是为了什么在努力?我是在为什么人拚搏?”
“凯丽,这这话说得太过分了。”菲琳皇妃看了一眼窗边的科恩,阻止妹妹再说下去:“你应该明白,我们只能这样选择。”
“谁说只能这样选择?”凯丽皇妃再次鼓起了眼睛:“在夫君没当这个皇帝之前,遇到那么多的事,哪一次又有其他选择?但哪一次夫君不是用看似荒唐的办法解决了?夫君,战士们用性命换来的皇冠难道就是一件无用的废品吗!?”
“越来越过分。”菲琳皇妃忽的站起,手指向大门:“凯丽──你给我退下!”
在大家的印象里,菲琳还没有过这么大的脾气,可见她心里也是很不痛快。姐姐一怒,凯丽张大了嘴楞在当场,另两位皇妃连忙站起来劝解。
“哟!两姐妹还斗上气了,一个维纶不值得你们生气啊!”站在窗边的科恩转过身来,大家原以为他应该很郁闷才对,可他挂在嘴角的那丝微笑差点把几位皇妃气个半死:“我说菲琳啊!你就让凯丽说吧!全部说出来,她这口气才不会撒在其他人身上……”
“你……你好样的!”凯丽指著科恩,连夫君两个字都省了:“你怎么对得起那些臣民!?”
“给他们安定的生活,我有什么对不起他们的?”科恩两手一摊,非常无辜的为自己辩白著:“对我的决定,所有的人都应该心怀感激才对。”
“那你要怎么跟雅尔萨德解释这件事?为他解释你放过他的仇人?”
“我会为他解释的,我会亲自来。”科恩上前两步,扬声对门外说:“雅尔萨德,进来一下可以吗?”
雅尔萨德木然走进门,眼看著科恩,却不愿意靠近。
科恩先坐了下来,然后指指对面的一张椅子:“过来坐吧!萨兰家的男儿,你应该有你父亲那样的勇气和胸怀。”
雅尔萨德那不太明显的喉结涌动了一下,在皇帝陛下对面坐下,但表情还是很麻木。
“雅尔萨德,告诉我,你今年几岁了?”科恩和颜悦色的开口问:“来圣都的路上,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回禀皇帝陛下,我今年十二岁。”雅尔萨德嘴唇机械的开合著:“来圣都的路上,吃了很多苦。”
“如果我记得没错,你应该刚过十一岁的生日。”科恩摇摇头:“在流浪的时候,说谎是一种保护自己的方式,但在我这里,你不用把自己藏得那么深。”
“是的,皇帝陛下。”
“为了自己的家族,你来圣都伸冤。”科恩点著头,毫不在意自己的话把几位皇妃的嘴都气歪了:“没有家人的照顾,一个人流浪,为糊口而绞尽脑汁,这样的日子很艰难。”
雅尔萨德低下了头,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