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大了,风起云涌,泼墨般的黑夜里时不时的劈下一道闪电,也就仅借着那闪电,我才能看得见三百米外两艘游艇相撞且吞噬傅容庭的地方,事情已经发生了几分钟,可我没信这个结果,我匆匆赶来,不是为了见傅容庭最后一面,不对,应该说,我连傅容庭最后一面也没见着。
因为没见着,我才不信,在心底保存一丝希望。
车成俊目光含着悲悯的看着眼前这个失去丈夫的我,摇了摇头,蹲下身看见了我身下的血,他是医生,怎不知我这是怎么了,震惊而急措:“傅太太,我送你去医院。”
他来扶我,我本能的推开了他,我也根本就没听进车成俊的话,不过他的声音却让我回了神,我想起身朝游艇边沿去,可肚子实在绞痛厉害,刚才又是跑了几里路,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我干脆朝游艇边沿爬,身下拖了长长一条血痕,衣服被雨水湿透的关系,血浸染的更快,浅色的休闲裤都是血,触目惊心。
那是我孩子的血,我知道这孩子保不住了,这是我的希望,傅容庭没了,孩子也没了,这就是上天在告诉我,希望没了。
“容庭,容庭……”我不甘心,不死心,目光盯着发生碰撞爆炸的方向,手肘撑在地上,伸出去的手多么希望能抓住点什么,够着点什么,别让我这么无助,别这么残忍,只让冷风从我指尖掠过。
每挪一寸,痛的让我几乎昏厥,可生理上再痛,也不及心口的千分之一。
“傅太太。”车成俊看不下去,扣住我的肩膀将我扶坐着:“你别这样,傅先生已经没了,他……”
“我不许你这么说。”我冲他吼道,激动的抓着他的手臂,求道:“车成俊,你将容庭给我找回来好不好,快让人去救他啊,那海水这么凉,他还病着,你快找人下去救啊,不然就来不及了。”
“傅太太,刚才你也看见了,傅先生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而且那是海水,现在又下这么大的雨,打这么大的浪,别说救回来,就是连尸……”
尸体两个字,或许是照顾着我的情绪,又或许他自己也不忍心说,顿住了。
“不会的,容庭他不会舍得丢下我跟孩子们,他不会死的,你快去找他,快去啊。”我手指着海面,后面的话几乎是吼的,命令的语气。
见我不接受这样是事实,跟个疯子似的,车成俊愧疚地劝道:“傅太太,还是让我先送你去医院吧,身体要紧,傅先生要是看见你这样,该心疼了。”
我倒是希望傅容庭还能心疼我,我虽自欺欺人,不信车成俊的话,不让他说傅容庭出事的话,可我亲眼目睹了,若是说爆炸能让他捡回一条命,可现在这是海里,下着大雨,海浪翻滚,生还……根本没有可能。
我紧紧的扣着他的手臂,闭上了眼,心口狠狠一窒,只有深深呼吸才能缓解一点,不,我不信容庭离开了我。
我睁开眼睛,盯着车成俊,不悲不伤,不哀不怨,讷讷地问:“为什么你们都要骗我?”
我曾找车成俊给傅容庭看病,他明知道傅容庭只有三个月寿命,却不告诉我,还用什么一定会医好傅容庭的鬼话来骗我。
车成俊有些不敢正视我,垂着比女人还漂亮的眸子,说:“傅太太,傅先生也是为你好,他心脏衰竭的速度远比我想象的快,那次给傅先生做检查,他的心脏已经负荷不了基本的身体机理,若真是三年时间,倒还有得一救,可这三个月,想要找到一颗合适的心脏,谈何容易。”
“所以你们都合起伙来骗我吗?这哪里为我好了?”我悲从中来,压抑的悲痛,顷刻间爆发出来,失控地朝车成俊咆哮,怒吼,我确实疯了,不然也不会一会儿大吼一会儿平静,抓着他的衣领,手臂,放肆发泄,大骂大哭:“你根本就是想利用容庭替你除掉楚天逸对不对?楚天逸是你的情敌,你也想他死,你不费吹灰之力就除去了他,多么划算,最得益的就是你了,你是有办法救他的,你当初能救了沈晨北,怎么就救不了容庭,车成俊,我信错了你,信错了。”
车成俊的话,我是半个字都不信,曾经就因为我太相信人,那一份仁慈并没有带给我好报。
胖和尚说,凡事别做得太绝,留一线,就是给自己留一条生路,可现在呢?换来的是什么?
命都没了,生路在哪?
这世界的仁慈,都他妈的是放屁。
车成俊被我说中了,眼中带着惭愧,到了这个时候,再装也没什么意义,他说:“我是有办法救他,你带他来检查的那天,我手上正好有一个病人,他的心脏跟傅先生的配型很是成功,可是……”
“可是什么?”明知这个时候问这些没有意义,却还是下意识的问出口。
“与傅先生配型成功的人,是姚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