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羡鱼哑然失笑,又抬手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把鸡翅递给了他:“没关系的,喜欢就多吃一些,先生吃不了那么多。”小花妖红着脸规规矩矩地道了声谢,捧着鸡翅小口吃了起来。穆羡鱼望着洞外出了一阵子神,忽然听见墨止仿佛在叫先生,便耐心地转了过来:“怎么了,是有什么事要做吗?”墨止摇了摇头,略一犹豫才又轻声道:“先生好像有心事……”“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虎豹骑和辅国公的事。”穆羡鱼笑着摇了摇头,安抚地拍了拍仿佛尤其敏感的小花妖,顿了片刻又缓声道:“墨止,你喜欢京城吗?”“喜欢!”墨止想都不想就点了点头,脸上就带了些淡淡的血色,清秀的眉眼弯成了个欣悦的弧度,“京城里有好多好吃的,有好看的盆,还有小哥哥!”没料到自己居然也算是其中一个理由,穆羡鱼不由哑然失笑,轻轻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放缓了声音道:“那如果……小哥哥不在京城了呢?”“先生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很好养活的,不吃东西都没关系,有一把土就够了!”这些日子跟在穆羡鱼身边,墨止显然也已经对人世略有了解——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但欺负小哥哥的坏人好像都是京城里面出来的,甚至还一直追到这里都不肯放过他们,小哥哥要离开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望着穆羡鱼若有所思的神色,贴心的小花妖挪着身子凑了过去,严肃了神色认真道:“我在药谷的时候,如果在哪里总是会被虫子咬,我也会想着要搬家的——先生说过,世间之大,总能有容身之处。如果一个地方的不好要比好还多,那就离开那个地方就好了。”“可是——我的根毕竟在那里……”穆羡鱼不由浅笑,抬手抚了抚他的额顶,又极轻地叹了一声。整天抱着自己的根乱跑的小花妖显然还没办法理解这样高深的话,歪着脑袋想了好一阵,目光才终于亮了起来:“根在那里也没关系的——有盆就够了,可以把根挖出来装在盆里抱着,然后就可以想去哪就去哪了!”望着墨止亮晶晶的眸子,穆羡鱼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答些什么,哑然半晌才扶了额轻笑出声,无奈地用力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墨止,你实在是——太聪明了……”虽然不知怎么就忽然被自家小哥哥表扬了,单纯的小花妖却还是开心得不成,抿着嘴轻轻低了头,眉眼便不自觉地弯成了个漂亮的弧度。穆羡鱼不着痕迹地瞪了一眼几乎已经笑到地上去了的既明,无可奈何地轻叹了口气,拿着扇子不轻不重地敲了他一把:“差不多就行了,真那么好笑?”“没有没有——少爷,我先去看看外头的路,您跟墨止慢慢吃,慢慢吃……”既明一个激灵跳了起来,不迭地快步跑出了山洞。听着外面传来的放肆笑声,穆羡鱼却也忍不住摇头失笑,轻轻拍了拍俨然还在状况外的小家伙:“这个既明,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以后还是少和他在一起,免得被那家伙带坏了,记住了吗?”小哥哥的话当然要听,墨止正埋头吃着手中的鸡翅,闻言便用力点了点头:“记住了!”——而且既明大哥刚才显然是在笑话他,简直一点儿都不讲义气,一定要一整天都不理他才行!还不知道自己就这么上了小家伙的黑名册,既明从外头绕了一大圈才回了山洞,用扛回来的枯枝扫平了洞口的马蹄印,又望向一旁正细致收拾着起灶痕迹的自家殿下:“少爷,我估计着咱们要折回去怕是也不大可能了,那马车行李就扔在半道不要了吗?”“且不论我根本就找不到回去的路,就算能回得去,现在折返也无疑是自投罗网。”穆羡鱼把石灶重新恢复成了一地乱石的样子,又特意把他们坐着的地方也都摆得无序了些,才终于直起身,用浸了露水的帕子擦了擦手:“他们既然想要我的命,肯定不止这一种手段。马车的目标太大,也只好就先留在那里了——墨止,等到了集市上,先生再给你买一个新的盆,好不好?”“其实不要盆也没关系的……”在小哥哥的怀里睡了一宿,俨然食髓知味的小花妖忽然就红着脸低了头,揉着袖口轻声应了一句。穆羡鱼不由微怔,随即便明悟了他的意思,眼里便带了些温然纵容的笑意,俯了身轻轻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好,那就不要盆了,往后就跟先生一起睡。”墨止的目光骤然亮了起来,脸上蓦地泛起些血色,扯着小哥哥的袖子用力点了点头,清秀的眉眼就止都止不住地弯了起来。穆羡鱼含笑替他理了理衣襟,又轻轻勾了下他的鼻尖。既明把两匹马牵了过来,把踏雪的马缰递给穆羡鱼,试探着询问道:“殿下——咱们要不要给太子报个信?毕竟这儿闹得动静可不小,咱们究竟是生是死,京里头怕边也未必真就能弄的清楚……”“离京城这么远,要送信也要费一番周折。况且人多嘴杂,如今幕后之人尚不明朗,万一这信落到什么别有用心的人手里,只怕又要横生变故。”穆羡鱼略一沉吟便微微摇头,抱着墨止上了马,自己也拉着马缰跨了上去:“如今之计,也只能先叫二哥担惊受怕些日子了……咱们先奔着江南去,等到了舅舅那里,再想办法给二哥送信。”“先生,我有办法的!”眨着眼睛听了好一阵,明白了大概就是要传消息回去给小哥哥的哥哥,墨止就忽然自豪地挺直了身子:“我的根还留在王府,可以趁着晚上的时候偷偷去送信——只不过我没进过皇宫,不知道会不会迷路……”一听见小家伙又提起了根的事,既明就又忍不住眼中笑意,咳了两声才尽力掩饰了下去。穆羡鱼听得不由讶然,仔细想了想一个根大半夜跑在宫里四处张望着找路的样子,面色便止不住地略略诡异了起来:“这倒也——倒也是个办法……但宫中确实处处屋脊之上都雕有瑞兽,照你的说法,不怕会被他们吃掉吗?”“没关系的,它们晚上也要睡觉,我可以等天黑了再进去!”小花妖兴致勃勃地摇了摇头,眼里带了跃跃欲试的光芒,俨然对这个念头的干劲十足:“我走土里面进去,不会被发现的!”没想到连宫里镇风水的瑞兽作息居然也这样规律,穆羡鱼对宫中的安危仿佛也生出了些由衷的担忧,不由失笑摇头,轻轻揉了揉墨止的脑袋:“也好,那就不妨试上一试——只是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切不可勉强。信能送到就送,送不到咱们再想别的法子,记住了吗?”“记住了!”墨止用力地点了点头,拧身朝着他们身后那片长得横七竖八的林子扬了扬手,便将附着在上面的妖力散去了:“先生,我已经收了树上的妖力,他们大概还有三四个时辰才能动弹,要是彻底挣脱出来,估计得要一天的功夫……”“一天就已足够了,况且他们已被你给吓破了胆,也未必就敢再追上来。”穆羡鱼浅笑着点了点头,把他往怀里揽了些,又望向一旁的自家小厮:“既明,你刚才出去看得怎么样,找到路了吗?”既明点了点头,朝着斜前方指了指,便策马走到了前头带路:“找着了。这一片林子其实本来就不算大,咱们昨天乱跑了那么远,其实就已经离林子的边缘离得很近——从这儿一直往前就是去荆州的官道,咱们可以雇一条船顺流而下,要不了几天就能到扬州了。”作者有话要说:一个根,在皇宫里,迷路了。(i_i)喝醉了三人出了林子便顺着官道一路前行,总算是在天黑之前进了荆州城,在城角一家客栈里住了下来。按着自家殿下的吩咐,既明跑遍了全城才把穆羡鱼要的衣物买齐,抱着一兜子学子考生穿的长衫进了屋子,才一关了门便忍不住好奇道:“殿下,您跟小墨止要装读书人也就罢了,怎么我也得换衣裳——我就装个书童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