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同一时刻,沃洛佳直起身来,急急忙忙地对不知所措的胖子说:&ldo;哎,祝你健康,科利亚。向你夫人问好……&rdo;
说罢,他紧跟着那姑娘朝小便门飞也似地跑去。&ldo;她叫塔玛拉,&rdo;他思忖道,&ldo;而且她是那个失踪的戈尔利娜的朋友。真是走运……&rdo;
跟踪那姑娘不用费很大劲。她走路不回头看,显然在为什么事而惴惴不安,后来她急急忙忙上了一辆无轨电车。沃洛佳紧随其后上了车。
他们坐车行驶了很长时间,然后又徒步走在郊区寂静的白雪覆盖的大街上。大街两旁是用低矮的栅栏围起来的一排排平房。姑娘拐了个弯,朝一座这样的房子走去,登上紧靠玻璃凉台的台阶。
沃洛佳没等她走进屋子,便神色忧虑地从被凉台突出部挡住的板墙跟前走过去,拐进一条窄胡同里。房子原来在拐角上。
沃洛佳没有等多久。他很快听见门砰啪响了一声,高跟皮靴踏在台阶上发出咔嗒咔嗒的响声,穿着熟悉的皮大衣的姑娘穿过院子急忙朝小门走去。
天渐渐黑了,沃洛佳看不清楚她的脸。
后来他们又乘车穿过全城,然而这一次,姑娘把沃洛佳带到一个熟悉的地址,草甸大街,谢苗诺夫的住所,并用自己的钥匙打开了门。她这时大概非常着急,没有一下子把钥匙插进锁眼里。
在谢苗诺夫的空住宅里‐‐沃洛佳知道,住宅肯定是空的,塔玛拉没有久待。后来她坐上公共汽车又到市中心去了。&ldo;她还要跑很久吗?&rdo;沃洛佳精疲力竭地想道。
那姑娘总算离开繁华热闹的大街,拐进一条胡同里,走过两三座楼房,进了一座黑漆漆的大院子里。沃洛佳跟在她后边。根据姑娘坚定的脚步,根据她边走边开始解皮大衣和后来在门洞里习惯地抖掉身上的落雪的样子,沃洛佳明白了,她终于回到了家。过了一秒钟,他听见高跟皮靴细碎的噔噔噔的上楼声在二层静下来,然后是迅速的开门和关门声。
沃洛佳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在黢黑的门洞里又站了一小会儿,之后举步来到院子里。他现在好像也可以回家去了。沃洛佳此时此刻才感觉到,在这无限漫长而极度紧张的一天当中,他简直累坏了,冻僵了,饿极了。哦,要是他现在回家去,肯定会连午饭加晚饭一口气吃个光,再喝五杯,不少于五杯,热腾腾的浓茶,然后躺在长沙发上看书。已经攒了多少书啊……但这时,一个新念头使他激动不安:&ldo;假如这里不是她的家怎么办?假如她马上又要离开怎么办?&rdo;不,走是不可能的,根本不可能。他们急切地需要这个姑娘,关于这一点,科尔舒诺夫已经说过多少遍了!
来到院子里,沃洛佳四面张望了一下。在浓重的、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只有楼门口孤零零的电灯发出暗淡的光。在其中一个楼门口黄色的光线中,沃洛佳看出有一条长凳,长凳上坐着一个拱肩驼背的人。那人正在吸烟。
当他深深吸一口烟时,烟卷的火光便时而闪烁一下,当他弓身弯腰时,火光便在他那看不见的、垂下的手中暗淡下去。
沃洛佳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朝那边走去,边走边用不能弯曲的、冻僵的手指掏烟卷。
&ldo;可以对个火吗?&rdo;
这时他才看清坐在长凳上的是一位已过中年的留着胡子的扫院人。他扎着围裙,外边套着短皮袄,脚上穿一双已经穿歪的绱底的毡靴,靴筒七扭八歪地卷到膝头。一把长柄宽头铁锹靠在旁边的墙上。
&ldo;可以,亲爱的,&rdo;老头儿把烟卷递给他,&ldo;你在这里等什么呢?&rdo;
沃洛佳对着了火,在旁边坐下来,不好意思地说:&ldo;有一个姑娘住在你们这里……&rdo;
&ldo;是塔玛拉吗?&rdo;扫院人不假思索地、带着暗含的讥笑问道。&ldo;哎呀,亲爱的……我看你是个不能自立的人,你听我说……&rdo;
过了一会儿,沃洛佳已经了解到七号住户的全部情况。同时他没有引起扫院子老头儿的任何怀疑,因为他远不是对塔玛拉感兴趣的第一个人。
抽完一支烟,沃洛佳仍然那样不好意思地告辞了。
现在终于可以回家了,沃洛佳累得都感觉不到双腿的存在了。他拖着沉重的脚步朝无轨电车站走去。
总之,他发现了两个新地址。这两个地址无疑是有用的,不可能没有用,既然沃洛佳为此花费了那么多精力。
当谢尔盖迅速穿好衣服,从旅馆里跑出来时,天还没有亮。值班员焦急不安的声音在他耳畔回响:&ldo;中毒。安眠药。&rdo;见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在这个星期天的早晨,像往常一样,街上静悄悄的,阒寂无人。白雪皑皑的宽阔的大街笼罩在黎明前清如水晶般的朦胧之中。周围家家户户仍在睡梦之中。
熟悉的绿色伏尔加停在旅馆的楼门口,不时发出轻轻的噗噗声,两只黄色的车前小灯仿佛眯缝着眼睛,神秘地闪烁发光。
谢尔盖坐在司机旁边,用睡醒后仍然嘶哑的嗓音说:&ldo;马上去草甸大街……&rdo;说罢,懊恼地点上烟吸起来。
他不喜欢空腹吸烟。
汽车在没有行人的,因此而显得更加宽阔的大街上疾驰,超过了稀稀拉拉的、过夜后刚刚开出来的、清洗干净的无轨电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