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谁说了才算?”云西步步紧追,她在追问,更是在替云南质问。殷三雨冷笑一声,深邃的眼睛发出水晶一般刺冷的光。“不用多久了,相信二位很快就会有自己的答案。”“呵,”她冷笑一声,拉长尾音重重说道:“那云西拭目以待!”说完,毫不示弱的昂首挺胸拽着缰绳,缓缓从他面前走过。“殷捕头。”再开口的却是一直在旁静默无语的云南。“云典吏。”殷三雨笑着点头应了一声。云南驱马向前,经过殷三雨时时,稍停了脚步,目视远方,淡淡的说道:“殷捕头的推断无错,只是还漏了一处。”“哪里?”“疑犯一直驾驶牛车的可能虽然不小,但是假若还有同伙,半路接应,换乘了马车,或是索性先藏匿起来,三日路程的推断便不成立了。”说完,他冷着脸径直走过。殷三雨总觉得,云南很冷,他周围的空气冷得都能起层霜,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轻蔑与冷傲。这种感觉令殷三雨很不爽。但他不能不承认,云南真的很聪明,聪明得令人迷惑。对,不是令人惊讶,是令人迷惑。如果说那个妹妹像是一道迅疾的霹雳,这个哥哥就像是团迷雾。浮动的轻纱一般的迷雾,阴冷,神秘。教人看不清虚实。殷三雨自嘲了笑了一声,轻夹马腹,白色骏马缓缓抬步。“既然意外那么多,你们怎么一点都不着急?”他戚着鼻子挖苦道。最远处的云西回过头,俏皮一笑,“歇的不过是一顿饭光景,殷捕头着急,可以先飞过去逮疑犯啊,我们随后就到。”呵!刚说她像霹雳,这会又皮厚如犀牛了。“殷某可不急!”他故意用阴阳怪气的语调,打马向前也跟了上去。“着急的都是太监,殷某有的是耐心!”------题外话------我是小注脚o(n_n)o哈哈~1:据史料记载,明代宦官有很多级别,刚进宫时只能当典簿、长随、奉御,如果表现良好,方能被升迁为监丞,监丞再往上升是少监,少监的顶头上司才是闻名遐迩的太监。所以在明朝,太监不想今天一样只是骂人的话,它还代表着宦官中一种极高的荣誉。但是毕竟是小说,所以就引用了“皇帝不急太监急”的俗语,这样会更简单明快一些o(n_n)o哈哈~流不流氓午饭是在一家小面馆草草解决的。“两大碗面!”殷三雨大咧咧拉开板凳。“我要一碗!”云西搓着双手,好奇的左右探看着屋中布景。大约是冬日雪路不便,这面馆很是冷清,空荡荡的只有他们三个客人。云南却只要掌柜为水囊续满热水,便抬步走出了小面馆。“典吏怎么不吃饭?”殷三雨接过掌柜第一碗面,狐疑的问道。云西挑起一柱面条,笑着说道:“兄长体寒之症发作了,用不了硬食,单有专门的补气灵药,一顿吃两丸就行了。”她很为自己的急智得意。之前用踏雪无痕诓了曹老八,现在随口就胡诌个营养丸药,一劳永逸,再也不用替云南胡乱遮掩了!自己真是有才!似乎是想到了黑乎乎的丸药,殷三雨厌恶的撇撇嘴,嘀咕了一句,“丸药当饭?说着还打了一个激灵,”啧啧,真可怜。“他摇着头,又无比幸福的开始稀里呼噜的吃起面来。”面吃了一半,云西忽然一抬手,“小二哥!”声音异常甜糯柔软。正在喝汤的殷三雨登时虎躯一震,满嘴的热汤好悬一口喷出。他没听错吧?这糙汉子一般女人怎么突然变了调,瞬间成了娇滴滴的小媳妇?小二哈着腰笑眯眯的应声赶来,云西掏出了一块碎银子交到他手里,甜美的笑道:“烦劳小二哥跑一趟,看看哪家里有新一些的手套围巾,快些帮我买回来。”说着,她又掏出一些铜板,“这些是答谢小二哥的,只一条,要在半柱香内办妥。”小二一看银子立刻忙不迭道了谢,飞一般的跑出了面馆。殷三雨就突觉一阵揪心的疼痛。那他娘的是他的银子!他捧着瓷碗,咬牙切齿的笑道:“不是公务公款么?”云西转头看着他,无辜一笑,“没错啊!”殷三雨的笑容越发狰狞,“别的也没什么,只是当着出资人面就直接公款私用,是不是也太嚣张了?”云西左右回头看了看,好奇道:“哪里有出资人?”殷三雨鼻中发出一声嗤笑,狠狠说道:“书吏记性不会这么差吧?殷某不就是这公款的出资人么?”“所谓公款,就是公家派下来办事的款子。既是公家的,又哪里有什么出资人。” 云西笑得更加无辜,“我知道,殷捕头说的是之前借钱的事。那笔钱么,知县大人自会批还,可和这公款根本是两回事呀!所以根本没有什么出资人,又何谈嚣张?”她语气天真得就像是个孩子。殷三雨嘴角抽了一抽后,又抽了一抽,最终干笑了两声,“我真该拜一拜此处的土地。”“土地?拜土地神干什么?”云西好奇问道。殷三雨无奈扶额,“我要求求土地爷,赶紧现身,帮殷某把周围的妖孽收了吧!”“嗯嗯,”云西点头附和,“那真是该好好拜一拜。”说话间,小二又跑了回来。他一脸兴奋的将肩上的包袱摊开,露出淡红色的簇新围巾帽子,指着那些细密的针脚,绘声绘色的说着那户人家欢喜的模样。邻家新娶了一个巧手媳妇,正有一件新缝的棉手套,护耳棉帽子,还有一条浅红色的围巾。那是小媳妇准备回门时戴的,可一看到足可以买一身好衣服布料的银子,立刻欢天喜地的让丈夫全捧了出来。在有人欢喜有人忧的诡异氛围中,一顿午饭终于吃完。三人一路循着车辙印,再度开始了快马疾鞭的追赶。云西带着棉手套,拢着簇新的围巾,两只冻红的小耳朵也躲进了软绵绵的帽子里,心情顿时晴空万里。虽不如殷三雨的土豪装备,但已经暖和多啦!她不急,以后不断的升级打了怪,再一件一件升级自己的装备。而眼前这第一级怪,就是吕德才一案的凶犯。如果能尽快追上李货郎,及早断了同伙接应或是躲进菱藕香势力范围的种种意外可能,他们就可以打道回府,回去领赏了!云西拢了拢围巾,全新的棉质柔软触感令她倍觉温暖。前方的殷三雨已经恢复如常,仔细的辨认着车辙。云西忽然觉得,这个殷三雨,或许真的不是一个坏人。十几两银子不是小数,但他却不愿跟自己一个女子多做纠缠。就是公款私用时,他除了吐槽,也没有多少吝惜。可见对于自己受冻,他心底里也有一丝两丝的不忍。贪婪的人即便再掩饰,也掩饰不掉贪婪成性的细节。一个真正贪婪的流氓,不是贪财就是贪色,几乎无一例外。而殷三雨,对银钱既没有过多纠缠,也没有借出资的身份起轻薄之心,行什么猥亵之举。倒真是有些心怀坦荡,有容乃大的君子风范了。天色越来越晚,雪地原野越来越昏暗,这一路,不再有歇脚地方。三人头顶上方无垠的黑暗中万千星辰熠熠璀璨,马蹄下溅起的雪点也像星星一般晶闪!他们的心情都是一样的迫切,因为,距离真相已经越来越近。吁地一声,殷三雨突然勒马而停,云西云南紧跟着停下。云西刚想问是怎么了,一低头却先行发现了答案。借助着清清的月光,她看到,洁白的雪地上一直孤独前行的车辙印突然凌乱。只因一条由前方逆行而来的全新车辙印与它交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