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权完全握在手里的时候,他反而觉得握不住了。
楼外秋风呼啸,屋里暖风细细绵绵地从出风口冒出来,燥得周广陵额头开始沁出汗珠。
没能在一瞬间做出的决定,拖得越久,越不会有好的结果。他猛然扒开王照安的肩膀,力道带得她一个趔趄,撞到电视柜上。她木然地扭头,在她能看清之前,周广陵早已夺门而去。
王照安怔怔地趴着柜沿,双目无神。内搭的打底衫被她背上的汗浸透了,现在她冷静下来,汗也不再冒,干热的暖风吹过来,扫在上面,她冷得打了个颤。
不知道周广陵为什么没有开枪。她有些后悔自己逞口舌之快,戳破他的虐待欲望,好在后来忍住了,没有再激怒他。但同时又心有余悸,周广陵会不会改变主意,返回来杀掉她,还是未知。
环顾四周,她才看清这个房间,是卧室,关上门也可以是独立的套间。房间门被上了锁,室内一片寂静,让人害怕。
王照安转过身,想往卫生间走去,可是刚一松开柜沿,脚踝一软,身子扑在了地上。她皱起眉头瘪了瘪嘴,眼泪才慢慢蕴了上来,一颗两颗,然后一串两串。
什么叫吓到腿软,她现在体会到了。
她甚至转过念头,一旦刚才周广陵收枪再晚几秒钟,她很可能会崩溃,求他一枪给个痛快,要么泪流满面地跪在他面前,愿意用身体来换一条命。天平两端晃晃悠悠,如果她在恐惧里多熬几秒,那么哪一端更重,很快就能见分晓了。
也是现在她才发现,自己是多么虚伪卑微。在枪口之下,早已不知自矜的尊严和道德为何物。她再恨周广陵,也只能搜肠刮肚地从他手里求命。
王照安咬紧衣服压着哭声,两手去抹眼泪,越抹越多。
王照安害怕一个人在陌生的空屋子里,看哪里都觉得像隐藏了监控的样子。她把自己关进卫生间,靠着门等着。茫然的眼神里,她也不知道在等些什么,是在等周广陵回来杀她,等周广陵回来上她,还是等着被带到另一个房间继续伺候客人。
手机在接客前就被收走了,她不晓得时间,只是觉得熬了很久,期间熬不住,睡着了几回。大齐过来敲门,说要送她回去。她忽然松弛下来,如同逃过一场大劫,木然地扶住大齐慢慢走出去。
宽敞的屋子整洁冷清,每一扇房门都关着,窗帘也全部合紧。光线昏暗,只有壁灯莹莹地亮着,看着压抑,没有人气。周广陵似乎早就走了。王照安走得慢,警惕地看着她能看到的每一个角落。
王照安问道:你们林经理呢?
下去了。
大齐语焉不详,王照安也就不再追问,默默跟着他到车库。她快走两步,在大齐帮她拉开车门之前走到副驾驶旁,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大齐看了她一眼,冷言要求她坐到后排。她耸耸肩,乖顺地挪了位置。
车子行驶平稳,王照安看着窗外匆匆掠过的路灯和行道树,天蒙蒙亮,早市的商贩已经开始出摊了。她看着看着,觉得有些催眠。
你动不了任何人,太莽撞只会让处境更差。大齐忽然开口,声音沉着冷清。
我知道,所以根本也没想杀他。王照安看向内视镜,盯着镜子里大齐的眼睛,但是我生气,我知道周林池是始作俑者,可是又不敢杀他。情绪总要有个出口吧。
大齐沉默不语,王照安继续说:如果我杀了他,你和阿九会立刻杀了我,是不是?
对。
要是你们两个不在他身边呢?
你动不了任何人。大齐借着观察内视镜的空当瞥了她一眼,不相信可以去试,后果自负。
王照安闭了嘴。
离教工小区还有一个路口的时候,王照安要求大齐把车停在路边。
教工小区里住了一些退休的老教师,每天醒得早,就喜欢去小区附近的公园散步,然后逛一逛早市,买些新鲜的菜。之前李自明偶尔来留宿,她也会特意早起和他一起去晨练,然后在早市挤着买东西。有的邻居碰面几次,也就成了熟人。
对于大齐开着的这辆车,王照安觉得不太妥当。她对车的了解不多,但是看看车标和内饰,觉得不很家常,起码不是她家能负担得起的。二十多岁的女性清晨被这样的车送回来,难保邻居看到不会多想。
等完红灯,车子并没有靠路边停下,依然往小区驶去。
能不能在小区门口停下?就这几步路,我也跑不了。而且你们都监控了我的手机,我的位置你们还不知道么。王照安恳求,这个车在教工小区太招摇了,被人看见要传闲话的。我很感激你刚才提点我的几句,知道你和林是不一样的。几十米而已,他又不会知道。
大齐充耳不闻,直接将车子停在王照安所住的单元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