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宁纤碧不由得站起来,不一会儿,只见蒋经和几个小厮走进来,先将各色礼品奉上,又对宁德荣笑道:“家母听表妹说三老太爷喜欢吃点心,因此特意选了几样甜软的奉上,这些却是不能耽搁,要在两日内吃净才好。”宁德荣连忙谢过了,又同蒋经说了几句话,接着蒋经便看向宁纤碧道:“老太君那里摆宴了,表妹同我一起过去吧。”宁纤碧点点头,于是兄妹两个辞别了宁德荣,一起往宁馨院而去。岁月如梭,转眼间,就是两年时光。宁纤碧已经九岁,瞧着身量却是不比比她大一岁的宁纤月矮,反而还隐隐高出一点,以至于姜老太君和宁纤眉等人往往见了就打趣,问她是不是从宁德荣那里弄了什么药吃,长个子才能这般快。两年的岁月过得快,却也没什么不同,上学,针织女红,闲暇时间去杏林苑,只是随着她慢慢长大,这杏林苑倒也不能经常过来了,但是看着女儿高兴,于是宁世泊就在白芍院的后院另盖了三间整齐屋子,做女儿放药材看医书的地方,只不过现在还没投入使用,倒是收拾齐整了。余姨妈仍是住在白芍院旁边,蒋经却已经搬出了二门,原本是要住在杏林苑里,只是因为对药材有些过敏,所以便只在宁世泊书房旁边的一个院落里居住。虽然只有十二岁,却是小大人般的越发稳重,只可惜他不太喜欢读书,倒是对经商很有兴趣,宁世泊每每提起,都禁不住摇头叹气,却也没有办法,只好由着他每日里在外面游荡。幸好这孩子从不惹是生非,只是熟悉京城商铺情况,看样子倒是要操他父亲的老本行,想到大姨姐日后总要依靠这个儿子,虽不能光宗耀祖,但若能经商有道,娘儿两个也算是有个依靠。宁世泊也就由着他去了。这一日,眼看着就到中秋,曲夫人和元氏余氏等都在姜老太君面前,商议着中秋节礼和家宴的事情。几个女孩儿则静静坐在下边说话儿。讨论的对象就是沈千山。“听说三公子这一次也随大军出征了,我的天,他才多大?亏沈大人怎么舍得?”说这话的恰是宁纤月,这几日京城里流传最广的事情便是沈大学士家的独子沈千山跟随大军驰援边疆之事。因此连伯爵府的闺阁里也得了信儿。宁彻宇已经成婚,如今新媳妇也站在曲夫人身后。宁彻守宁彻安等则是因为年岁不小,请完安就退出去了,因此这屋里便只剩下一个宁彻宝,听见姐妹们议论沈千山,他便凑过来插言道:“可不是呢,人人都这么说,边疆守军都败了,往后退了三百里,鞑子们气焰正盛,人人都说,这场仗可不好打,偏偏千山就跟去了,这可真让人悬心。”机锋白采芝从来不是多话的,此时也忍不住在旁边叹气道:“他才十岁,就算是要建功立业,又急得什么?”这两年沈千山因为和宁家几个子弟交好,再加上宁德荣也经常过府为大长公主诊病,再往来答谢,因此一年里他也有七八回要到伯爵府来,偶尔到了姜老太君这里请安,和她们几个姐妹也是认识的,虽不常说话,但都是相熟。听见宁彻宝这么说,几个女孩儿都更加担心起来,宁纤语也道:“都说战场上刀枪无眼的,那些鞑子又高又大,骑着马,可厉害了。三公子千金贵体,应该不至于亲自上阵杀敌吧?”话音刚落,就听宁纤萝断然道:“绝不会的,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是什么身份?又只有十岁年纪,谁敢放他上战场?”姐妹几个正讨论的欢,忽然就听“扑哧”一笑,扭头一看,却是一直没说话的宁纤巧,听她咯咯笑着,宁纤月便不由得添了几分恼怒,尖声道:“姐姐笑什么?”宁纤巧笑道:“我笑姐妹们太闲了,这心怎么就操到十万八千里外去了?沈大人既然放三公子出征,那自然是有一定把握的,难不成他还能让儿子送死去不成?三公子怕是还没怎么样,姐妹们这里的心倒是乱了。”一句话说的几个女孩子都是羞恼不已,白采芝也深深垂下头去。她们如今虽然还小,然而心中却也微微有了男女之念,毕竟这时代的女孩儿,十三四岁就可以议亲出嫁的。即便此时对谈婚论嫁仍是懵懵懂懂,然而那股朦胧的男女概念却是有了,加上长辈们提起沈千山,就没有一个不夸的,女孩儿们心里自然就对那出类拔萃的稚龄少年添了一丝牵挂之情。当下宁纤月便冷笑道:“我们的确是为三公子担心,谁比得上姐姐清心寡欲?好歹也算是有点头的交情,便是当做弟弟看,也该担心则个,姐姐倒是真个无情。”宁纤巧也不动怒,眼睛瞟了在一旁端坐的宁纤碧一眼,微笑道:“我到底还是说了一句,若说真无情,谁还比得上六妹妹?我倒是真奇怪,六妹妹,素日三公子待你就与别个不同,也喜欢同你说话,难道你就真对他的生死一点儿也不上心?”宁纤碧垂下眼帘,面无表情道:“妹妹这两日正为琢磨一味药用心,实在听不进去别个话,姐姐们若是觉着妹妹闷,妹妹便回去也使得。”白采芝连忙拉住了她,柔柔笑道:“六姐姐莫要着恼,但不知姐姐说的是哪一味药?让我们也听听,难不成姐姐是有心自己制药么?”有时候命运这东西实在是让人无语,上一世宁纤碧被沈千山厌弃,白采芝害死。重活回来,她最想避而远之的便是这两个人,偏偏老天爷就偏偏要耍着她玩儿似得,沈千山每次来,不管自己怎么想办法退避,他总是能想办法寻到自己说两句话,哪怕是嘲笑讥刺两句,反正这几句话一定要说,不然就好像是没完成任务似的。这个白采芝呢,也是非要往自己面前凑,若不是顾忌着姜老太君宠溺这个外孙女儿和宁玉兰那位姑母,而对余氏和三房比从前另眼相看了些,让余氏管家也没有了掣肘,宁世泊也能下定决心攻读,宁纤碧早不管不顾将这上一世里的仇人给掐死了。其实以她现在的本事来说,想要无声无息害死白采芝也不算什么难事儿。然而她心里却始终不能下这个狠心,说她心慈手软也好,圣母白莲也罢,虽然两世为人,白采芝还是白采芝,但她总觉着这是两个人,或许是许多事情发生了偏差,让她没办法把这一世同上一世混淆,又或许是看着面前这个还没有自己大的小女孩儿,每日里孤苦可怜,虽然也知道她是心黑手狠的,却也无法下手。最后也只能这样了,宁纤碧在心里苦笑,暗道罢了罢了,我反正不会再和沈千山有关联,这个白采芝,就让她和别人斗去吧,只要和我再无关系就好,毕竟,她没有白采芝那么黑的心,能面不改色的就要了一条人命。白采芝说了一句话,见她出神,不由有些不好意思,她冰雪聪明,自然能够察觉出宁纤碧对自己的冷落,然而比起几位姐妹那不屑和暗含鄙视的眼神,再想想对方对其他姐妹的态度,这份冷漠倒是让白采芝更加安心,反而愿意同她说话往来,只不过很多时候宁纤碧都会神游天外,她就变成了自说自话。“六姐姐,表姐姐问你话呢。”宁纤萝看出白采芝不自在,在一旁拉了拉宁纤碧的袖子。“你们又没接触过药材,就算说出来,也是听不懂,反而觉着气闷。”宁纤碧回过神,淡淡说了一句。虽然几位姑娘都露出不忿之色,然而她们确实也无话可说。医药知识可不像是别的,就算不懂也可以瞎掰扯几句的。白采芝笑道:“我倒是看着六姐姐素日里给老太君按摩推拿,好像很有效果的样子,有心跟着姐姐学几招……”不等说完,忽然就听外面“咚咚咚”脚步声响,白采芝吓了一跳,剩下的话就没说出来。眼看着一个婆子跑进来,“咕咚”一声就跪在地上,只把姜老太君曲夫人等都吓了一跳,姜老太君便大声道:“发生什么事了?你这样慌里慌张的……”一面说着,心不由得就提了起来。“回禀老太太,太太们,宫里……宫里来人传了旨意,说是……太后娘娘忽然得了怪病,召……召三老太爷入宫替太后娘娘看病。三老太爷要……要奴婢请六姑娘出去,说……说是要一同进宫。”早在听说太后得了怪病的时候,宁纤碧心里就清楚了:这件惊天大事倒是发生了,从此后,伯爵府着实得了不少好处,甚至差点儿就封了侯府,只是因为大伯父酒后失德,去青楼里和妓女厮混了一晚上,被御史弹劾,所以这件事才不了了之。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因为这一世里自己跟着宁德荣学习医术,竟也卷进了这件事情中,不知道多了一个自己,对上一世的历史是不是会有影响。进宫正想着,就听姜老太君急急道:“既是如此,三媳妇你就赶紧带着六丫头回去更换衣裳进宫,千万别耽搁了。”余氏这才回过神来,心中惴惴不安,既有着兴奋期盼,又有不尽的担忧。听说那些太医们要是医治宫里的贵人们不得力,皇上是说砍头就要砍头的。只不过转念一想,三公爹毕竟不是太医,又是伯爵府里的人,皇上既然主动召见,万一治不好,似乎也不至于就迁怒下来,何况自己的女儿也是伯爵府千金,又不是皇宫中的医女,治不好那有什么办法?皇上难道还会因此杀人?是你主动找我们的,我们又没立下军令状说一定能治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