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花笑道:“我们还算小的吗?不是说今年过了年,我们也就可以做二等丫头了?这还叫小?”宁纤碧听着她们两个说话,知道她们心里终是有些不安,然而为了不给自己增加压力,便故意挑些轻松的话来说,她心中不由觉着暖暖的十分感动。忽听海棠又道:“是了姑娘,芦花和玉儿明年就是二等丫头了,论理,咱们屋里也该再要两个小丫鬟……”宁纤碧淡淡道:“有你们四个就够用了,就算是你和山茶要放出去配人,我这屋里也没多少事儿,芦花和玉儿就够了……”不等说完,便听海棠笑道:“这是我的不是,勾出姑娘这样话来,好好儿的什么配人不配人,我们都要跟着姑娘一起呢。”宁纤碧微微一笑,知道海棠是一定会跟着自己一起,但是当日山茶却是配了人。芦花和玉儿跟自己嫁到睿亲王府后,没过多久就被白采芝要去了她身边,听说日子也不好过,最后随随便便配了个小子,只有海棠,是一直守在自己身边,白白蹉跎了青春岁月。想到此处,心中不由的感叹,于是坐上留下来的马车,那马车只走了几步路,就到了天牢门前。京城这处天牢里,关押的绝大多数都是死囚,即便有几个不是的,也是罪大恶极的待罪之身,基本上没有意外,将来定了罪都是死刑犯。普通囚徒根本就不用到这戒备森严的天牢关押,高高的城墙和黑色的狱门,别说这几个女孩儿了,就是男人看见,心中也要怵。“姑娘。”海棠紧紧拽着宁纤碧的袖子,却见她坚定地迈步上前,对守在门外的两个狱卒道:“我想探监,两位差大哥可否通融一下?”两个狱卒都惊讶极了,女人探监他们不是没见过,经常也有死刑犯的妻女过来哭哭啼啼的哀求,无论能否通融,少不得在那些女人身上吃两口豆腐,若是运气好,还能得些银钱。然而今天来的这几个女子,却是穿着打扮不俗,一看便知是大户人家的女子,看身量也就是小女孩儿,她们怎么会有胆子来到这里?难道家里大人都不管吗?两个狱卒一时愣,也就忘了说话,正在脑海里努力回忆着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官员被下了大狱,就听那脆生生的声音又问了一遍。“哦,姑娘是想探谁?这死囚牢可不是人人都能探监的。”摸不清这女孩儿的身份,狱卒到底不敢造次,恭恭敬敬的解释了一句。宁纤碧点点头,轻声道:“我想探宁老先生,就是之前因为给太后医病而获罪的那一位。”狱卒这下算是明白宁纤碧的身份了,不由得眼珠子都差点儿瞪出眼眶,心想妈妈呀,竟然会是伯爵府的贵女,难怪这通身气派不凡,因忙陪着笑道:“姑娘不要为难小的们,实在是没办法通融。”宁纤碧上前一步,昂然道:“怎么就不能通融?宁老先生可是被定了死罪?皇上旨意尚且未下,怎么就不能通融了?死刑犯临死前还有见家人的权力,我三爷爷还不是死刑犯呢。”狱卒心想都进这死牢里了,不是死刑犯也差不多。何况还有太医院几位大人特地打了招呼,因又笑道:“虽然皇上还未下旨,但把宁老先生关进死牢中这可是皇上的旨意,姑娘别为难我们,请回吧,像您这样的身份,若是让人知道竟来了这处地方,只怕传出去也不好。”内幕宁纤碧心头火起,冷冷道:“我今日既敢来这里,就不怕什么名声好坏……”不等说完,便听身后一个犹疑着的声音道:“六妹妹?”宁纤碧惊喜回头,只见蒋经和周鑫在几个侍卫小厮的陪同下正缓步往这里而来,见她回头,蒋经便加紧了脚步,上前诧异道:“妹妹怎么会来了这里?胡闹,这是什么地方?也是你能进来的?”宁纤碧垂头道:“表哥,三爷爷在这里已经半个月了,我实在不放心……”不等说完,便见周鑫也走上前来,哼了一声道:“有什么不放心的?有爷的吩咐,难道他们还敢慢怠了不成?”两个狱卒自然不可能认识周鑫这样的大人物,只是见他穿戴更是不凡,再看他身后那几个侍卫的气质,心中也隐隐能猜出来,连忙点头哈腰的问好,却见周鑫看也不看他们,只皱眉对宁纤碧道:“这不是你们女孩子家家能来的地方,小女孩儿不懂事,赶紧回府里去,有你表哥和我,亏不了你那三爷爷。”宁纤碧知道周鑫说的是实情,然而她今日过来,却是有心要和宁德荣说一下当日事件的,怎么肯这样就离去?到底磨着蒋经,让他无奈的答应代为通融一下,这才得以进了死囚牢。“你就是心软,这是女孩儿该来的地方吗?传出去对她的名声都有损。”周鑫和蒋经落在后面,忍不住埋怨他:“你都是要定亲的人了,怎么还这般没有主意?对了。齐家那个女孩儿你看到了吗?怎么样?若是不好的话。就算是千山保的媒。我也给你做主退了婚事。”蒋经实在是拿这个霸王没办法,只好尽心的应付了几句,周鑫这才满意。眼看宁纤碧已经找到了宁德荣,他便拉住了蒋经道:“嘿嘿!真看不出来啊,你这妹妹胆子倒大,这死囚牢寻常男人进来,也要吓得两股打颤,她竟看不出丝毫惊惶。不错,真不是寻常女子,只是将来嫁人怕是难了,谁愿意娶这样一个刚强的女人?哪个男人不爱温柔似水的?你说你平日里也是柔和性子,怎么就不教教她?”蒋经让他说的哭笑不得,心想谁说嫁人难了?你赞不绝口的那位表弟,沈家三公子对我这妹妹不是很有意思吗?还因为误会我们两个,就送了我一桩好姻缘,可见对我妹妹是势在必得的,我这妹妹将来不嫁人也就罢了。若是要嫁人,必然嫁给一个大英雄。只是沈千山和宁纤碧的事情还没做准。所以他也不能胡乱嚼口舌。只好道:“既然六妹妹要和三爷爷说话,四公子,咱们不如在这里等等吧。”因为是在外面,周鑫一般要隐瞒身份,所以只让蒋经叫他四公子。且说宁纤碧这里见了宁德荣,祖孙两个虽没有抱头痛哭,却也是泪眼汪汪。宁德荣便惨笑道:“老头儿落在了这个地方,算是没有出头之日了,没想到死前还能见芍药一面,这也就是上天照应……”宁纤碧不等他说完,便急急道:“三爷爷,事情没到这个地步,沈大学士等人也在保着你呢,表哥认识四皇子,在宫里也不是说不上话的,何况现在太后未醒,太后若是醒了,三爷爷就有转机了。”宁德荣沉默了一回,忽然摇头道:“芍药啊,三爷爷这一回断无幸理,太后她……只怕是活不过来了。”这一句话就如同是晴天霹雳,轰的宁纤碧半天说不出话,好半晌才惊慌的一把握住了宁德荣的手,颤声道:“三爷爷怎么……怎么这样说?太后的情况已经稳定,且逐渐好转……”宁德荣摇头道:“不过是暂时的,少则三天,多则八九天,太后的大限怕就是要到了。”“就……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吗?”宁纤碧知道宁德荣这样说肯定是有他的道理,一颗心不由得沉了下去。宁德荣叹了一口气,苦笑着小声道:“我也不知太后究竟是中了什么邪性,她这一次其实不是病,而是毒,是一种罕见的毒蛛,只是当日太后只是中毒初期,我想到上次因为飞进了一个甲虫,皇上就险些将太后宫中所有奴才处死,唉!也是你三爷爷妇人之仁,只想着这毒虽然罕见,恰巧我能解,所以便隐瞒下来,原本想等解了太后的毒,将这事跟太后禀报一下,让太后小心查访就是了,也正好避免打草惊蛇。谁知,还没等我说,太后便忽然吐血昏迷……”宁纤碧只觉着身上冰凉一片,宁德荣的话很明显了,如果说上一次飞进甲虫是凑巧,这一次罕见的毒蛛就一定是有人要害太后的性命。本来么,既然是罕见的毒蜘蛛,又怎么能随便进了太后宫,若不是人为放进去的,断不可能。她不由得想起上一次从太后耳中取出甲虫的事情,那时自己还奇怪,这虫子怎么会还未入脑就死掉?现在看来,很有可能是太后身边人动的手脚,那甲虫被捉住挣扎了一番,已是后继无力,因此才会死在太后耳中,不然的话,太后那一次就绝无幸理。只现在不是去推论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弄清楚太后的病情还有没有转机。宁纤碧情急之下,便摘了斗笠,从栅栏中伸出手拉住了宁德荣的手,正色道:“三爷爷素日教我,行医之道,初始容易,越来越难,若到高峰,更是难于上青天,若无一点迎难而上的执着精神,就趁早不要选择这条路。难道事情至此,三爷爷自己就放弃了吗?这就是您的执着?即便不为了你自己,你就不想想太后?那样慈爱的老人家,若是被人所害,怎叫人甘心?这世间难道没有公理了吗?”宁德荣茫然的眨了一会儿眼睛,喃喃道:“可是我现在已经关在这里,又能如何?皇上是再不可能信我了……”宁纤碧一听这话,眼睛立时亮起来,握紧了宁德荣的手沉声道:“还有办法是不是?三爷爷,一定还有办法是不是?只是你如今不可能再入皇宫,可是你还有我啊,三爷爷,我是继承了你的衣钵,我也有你的本事啊,若有办法,你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