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琴进来,见除了宁纤碧之外,海棠山茶等人俱是男装打扮,便知她们心中想法,不由得笑道:“爷说过了,你们安心做药即可,用不着换成男装去包扎,那是军医们的事情,三老太爷和岳掌柜也就罢了,姑娘们不用这样。”宁纤碧道:“废话少说,我心里有数,需要做药的时候自然不会将她们派过去帮忙。如何?你们爷也去了?是敌袭还是去攻城?三爷爷呢?怎么出去了就不见回来?”长琴笑道:“是攻城,爷自然要亲自上场指挥杀敌的,三老太爷和岳大哥已经去和那些军医们汇合准备了,这一场战斗下来,不知道还要有多少伤兵,唉!这还只是强月城,真不敢想象其他城池要怎么夺回来,若都是像这般艰难,只怕咱们就算胜了,也是惨胜。”宁纤碧道:“这个无须担心,什么叫士气如虹势如破竹?若是能拿下强月城,鞑子们必然萌生退意。我军却可以鼓舞士气,往后攻守便可易形。”长琴惊讶看着她,心想真不愧爷心心念念的爱着奶奶,果然是有一番见识。因笑道:“奶奶说的有道理,只盼着早些攻下强月。奶奶不知道,山坡上那死去的几十个人,让咱们的军队心里都憋着一股气呢。就连那纨绔小子,我只道他不趁乱逃跑便谢天谢地了,谁知他有功夫,战场上杀红了眼,一个人,昨儿杀了八个鞑子呢,其中还有一个鞑子的先锋官。”说到这里,便听山茶疑惑道:“咦?那纨绔子竟有这份肝胆?分明昨儿给他包扎时,叫得像杀猪一样。”小沈心中最好的女人长琴笑道:“下了战场就变回那熊样了,上战场时可真是身先士卒。我问过他,他说不知道怎么回事,看见那些鞑子兵,就觉着山林里那些死去的人都在看着他,还有那几个孩子,他们还那么小……”帐篷内一时间便静寂下来,宁纤碧叹了口气,喃喃道:“鞑子兵生性残忍,愿天佑我大庆朝。”说完听长琴问起蒋经去向,她简单说了,便开始专心做药。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忽然就听从极远的地方传来一阵欢呼声,宁纤碧和海棠山茶等人都不由得抬起头来,蓉儿双眼放光道:“赢了,是不是我们赢了?奶奶,是不是爷攻下了强月城?”宁纤碧摸着她的小脑袋,看着帐篷门道:“也许是吧,唉!不知道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呢。好了,不要分心,这止血散还差最后一味药,丽娘姐,你来帮帮我,弄好了赶紧给三爷爷他们送过去。”叶丽娘答应一声赶过来,两人正忙碌着,忽然帐篷门被掀开,长琴兴奋的冲进来,对宁纤碧大叫道:“奶奶,城破了,咱们攻下强月城了,一上午的时间,攻下来了。”果然是攻下那座城池了。一时间,宁纤碧忍不住合掌在胸前感谢上苍护佑,接着便加紧了动作,却听长琴道:“晌午了,奶奶歇会儿,长福在做饭呢,马上就好。”宁纤碧头也不抬道:“别在这里聒噪,忙着呢,饭往后推推。不叫你不许进来打扰。”“啊?”长琴傻了眼。呐呐道:“可是爷说过。要小的一定照顾好奶奶。奶奶不吃午饭,让爷知道……”“哪来那么多废话,山茶,给我打出去。”宁纤碧柳眉一竖,却见长琴抱头就跑,一边跑一边还咕哝着:“呜呜呜,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奶奶和爷一个样儿。过完河就拆桥,怎么之前问我问题的时候就不说打出去?还和颜悦色的。”他的抱怨尽数落在宁纤碧和海棠山茶等人的耳中,大家不由得都笑起来。沈千山终于攻下强月城,这对这场战争是一件意义非常重大的事,可以想象,之前低迷悲愤的士气将因此振奋起来。是的,士兵们的心思很简单,久战不胜,他们也会怕,士气自然低落。然而只要胜了一场。打破鞑子兵不败的神话,而带领他们打了这场胜仗的又是声名如日中天的沈千山。此长彼消之下,未来的情形就不悲观了。宁纤碧在心中暗暗分析着,一边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果然,过了半个时辰左右,战场上的伤兵被陆续运下来,恰在此时,粗略配出的金疮药和止血散也成了,海棠便道:“奶奶,奴婢们将这些药拿过去,顺便帮老太爷搭把手,昨儿好不容易熟悉了,好歹多了我们几个,倒也能做些简单事情,可以让老太爷和其他大人们救治更多的伤患。”宁纤碧点点头,一时间海棠山茶带着药离去,帐篷里就只剩下她和叶丽娘,两人也不说话,俱是埋头做事,过了好一会儿,只听“咕咕”一声,叶丽娘茫然抬起头来,看着宁纤碧道:“奶奶,什么声音?”宁纤碧也很茫然,却听肚子里又传来“咕咕”两声叫,这才恍然大悟,不由哭笑不得道:“丽娘姐,咱们忘了吃午饭,这会儿肚子君不干了,要造反呢。”叶丽娘愣了一下,也忍不住笑起来,忽听帐外长琴的声音道:“奶奶,爷回来了,让您去帅帐见他,有要紧的事商议。”宁纤碧答应一声,正要走出去,却被叶丽娘拉住,听她高声道:“帅帐里没有别人吧?”听长琴说没有,她才松了手,对宁纤碧笑道:“我倒不是考虑什么男女之防,只是若众将军都在,奶奶过去了,肚子却咕咕地叫,这元帅夫人的脸岂不是丢到了姥姥家?”宁纤碧想着那么严肃的场面,自己的肚子如果一个劲儿叫,是挺不和谐的,不由笑起来,一边走出帐篷来到帅帐。只见长福正服侍沈千山卸下那身盔甲,见她来了,沈千山便道:“阿碧,城攻下了,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疫病,我先前已经派出人手去匈奴军中,看看能不能伺机将他们的药偷过来,只是……唉!没有得手,你说现在怎么办?”宁纤碧看着不远处的丈夫,整个人都不由得痴了:面前十七岁的少年将军,正是最意气风发的年纪,却因为城中百姓,而让他帅气的面庞上添了一抹悲天悯人的愁思,配着染了无数敌血的银盔金甲,既如杀神临凡,又如菩萨下世,让他整个人都充满了一股矛盾迷人的魅力。沈千山没听到宁纤碧回答,不由得转头看她,却见妻子那双灵动大眼睛正凝望着自己,看见他回头,这才猛然回过神来,淡淡道:“疫病过了这许多日子,情形已不可能更加糟糕,爷不要急,且徐徐图之吧,你可进了城中?有没有大致看下情形如何?”刚刚……阿碧是在看我?沈千山心中这个滋味儿就别提了,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也会有这样的一天,宁纤碧竟也如同京中万千少女一般,对他露出那样迷恋的目光。一时间,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沈元帅只想长出一根大尾巴使劲儿摇一摇,不如此不能表达出自己的兴奋之情。他甚至在想是不是刚才穿着盔甲的模样吸引住了爱人,然而现在盔甲已经脱下,只剩里面雪白内衣,如果再穿上盔甲和宁纤碧说话,别说他会不会中暑,最关键的是,他没办法向爱人解释啊。因一时间只能将怨怼的目光投向长福,心想你这臭小子素来机灵,怎么这回却这般没眼色?那盔甲平时怎没见你脱那么快?天可怜见,沈元帅这想法极其的蛮不讲理,长福真是躺着也中枪的典型,最可怜的,那小子还不自知,尽忠职守的拿着盔甲去洗刷了。这个混蛋。刚刚那一瞬间情不自禁发了花痴的宁纤碧心中也在懊恼,她早已经发现自己的不对劲儿,如果说在成婚前她还可以对沈千山不假辞色的话,随着成婚后自己平静认命了,加上对方的一步步退让和无微不至的关怀爱护,她就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慢慢发生变化。毕竟她也是人,沈千山这一世里对她的执着和用心,就算是一座冰山,恐怕也抵挡不住这份温暖。但那好歹还能控制在正常范围内,宁纤碧还可以告诉自己说:只做朋友,无关风月。是的,她原本就是想以这样的心态,一直坚持到五年后两人和离,不过倒是用不着老死不相往来了,一旦沈府被抄家,沈千山被圈禁,或许自己也会在能力允许的范围内,稍微帮他一把,助他度过难关,以尽朋友之义。然而偏偏造化弄人,这一世里,她跟随他上了战场,见识到这个男人最迷人的一面,没错,是迷人,那腔保家卫国的热血,那股一往无回的的霸气,那份决胜千里的果敢,还有对方天生将才的智慧和勇气,无不将这个男人的魅力推向了最高峰。人类都是崇拜强者的,尤其是女人,宁纤碧也不能免俗,面对这样耀眼出众的沈千山,即使她拼命警告自己不许陷入,但那颗芳心又怎能控制得住?“咕咕”两声肚子叫打断了两人的沉思,等到反应过来,宁纤碧不由羞得满脸通红,沈千山则笑的弯下腰去,一边道:“阿碧这是饿了几天?连肚子都不肯罢休了。““闭嘴。”宁纤碧恼羞成怒的看着那笑的得意的混蛋,忽听从对面也传来两声肚子叫,她先是一愣,接着便也笑起来:“你还有脸说我?你不是一样?”沈千山一点儿也不以为耻,淡淡笑道:“我打仗到这个时候,哪里顾得上吃饭?怎么你在营地里也没吃?长琴这混账东西,我还让他顾着些你的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