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福无奈,只好不情愿的离开了。这里沈千山又在窗前站了半晌,方进到里屋,打开那装衣服的包袱,只见除了从京城中带过来的自己素日穿的衣服外,竟还有一件自己没见过的,他捧起来细细看了一遍,不由得整颗心都扑通扑通跳的快速,连伸出想好好摸摸衣服料子的那只手都剧烈颤抖起来。再怎么细心的男人,也不至于细心到能从针线上就看出做衣服的人是谁,沈千山也不例外。之所以让他断定这件衣服是宁纤碧手工的,乃是因为这件衣服袖口和衣襟的花纹,这正是宁纤碧最喜欢的花草云纹,当日她带过来的嫁妆中,但凡是她的手工,必定有这种花纹的,偶尔给她自己做件衣服,也是喜欢在袖口和衣襟绣这种纹路。“怎么……上天怎么会忽然就如此厚待我沈千山?怎么会……怎么会忽然就让我这样幸福?就好像是在梦中,阿碧怎么会忽然就对我这样好……怎么会……”沈千山将这件衣服小心捧起,然后慢慢贴近胸膛,他微微仰头,只觉心里不知是被多少欢喜涨满了,然而眼中酸涩热痛却再也难以抑制,一不小心,两行泪就那么流了出来。“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吗?阿碧,你……你终于愿意对我敞开心怀,接纳我了吗?阿碧,我很高兴,很开心,你知不知道这一刻的我有多么快乐幸福,你知不知道我想插上翅膀,现在就飞到你身边,去看看你抱抱你,阿碧……”似乎从有记忆开始就没有流过泪,即使是之前被宁纤碧严重打击过那么多次,即使多少次都是热泪盈眶,但他是沈千山,他是不会允许自己为儿女情长而流泪的。然而此刻,沈千山却怎么也抑制不住酸涩流下的泪水,这让小沈元帅觉得十分难为情,心想自己真是太弱了,这么娘们的行为怎么能是自己做出来的?但是没办法,他实在是太开心了,这种似乎是心中溢满了的幸福化作的泪水根本止都止不住。一边想着,便抬手抹了抹脸上泪水,摇摇头,自己也不禁笑起来,看着手上那衣服,情不自禁又举起来在嘴边轻轻亲了亲,喃喃道:“竟有这一天,我也有你亲手做的衣服了,便是死也甘心……”说到这里,忽然又觉着有些不对,连忙改口道:“呵呵,这话却说错了,怎么会死?有阿碧你在我身边,恰该英勇无敌才是,怎么会死?我还要和你慢慢走过这一年一年的岁月,直到你的头发全白,我的胡子全白,两个老头儿老太太,儿孙满堂,呵呵,阿碧,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就这样如中了魔咒一般癫狂了一番,再出屋子的沈千山立刻便恢复到之前冷静沉着的模样,忽见长琴进来请示午饭,他点点头,长琴便安排小厮去传饭,又对沈千山道:“鸭子已经给老元帅送过去了,他很欢喜,让奴才回来谢爷。”沈千山点点头,又看了看长琴的面色,怫然不悦道:“怎么哭丧着脸?”他心想今天是我人生中最好的好日子,你这奴才竟然敢哭着脸,怎么?难道真是被白姨娘收买,替她担心起来了?长琴哪里想得到自家爷心中竟是起了这样风声鹤唳般的怀疑,闻言连忙陪笑道:“爷看错了,奴才这哪叫哭丧着脸?只是替爷有些肉痛,爷那私库里的东西都是历年来积攒下的,皇上赏赐的东西中更是有许多珍品,这一下子……唉!”原来如此。沈千山呵呵一笑,摇头道:“你啊你啊,真是奴才,就这么点儿心眼,国难当头之际,那点儿身外财算得了什么?阿碧为了支持这场战争,不惜冒险来到边疆和我并肩作战,更是连她的百草阁都不顾了,倾力相助,难道我一个爷们儿家,在这方面竟然还输给她?你说你还有没有点儿出息?爷我还没肉痛呢,你倒是如丧考妣。”长琴连忙嘿嘿笑了几声,又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觉着自己似乎的确是小气了些。这时下人们早将午饭摆上,虽在府衙中,却也没有什么好饭菜,只得那只宁纤碧送来的烤鸭,沈千山也不肯让长琴动手,自己拿小刀一片片片着,然后放进嘴里仔细咀嚼,脸上神情就别提多惬意了。转眼间就是一个多月过去,沈千山在前方浴血奋战,宁纤碧在强月城也没闲着,镇日里只将自己关在屋子中,除了和叶丽娘海棠等人一起炮制军中需求量最大的金疮药和止血散之外,她已经开始动手配制西药,只是因为二十多年没动过手,所以即使脑海中仍然对前一世的学识记忆犹新,动手能力却还是稍微有些差,以至于成功率并不是很高。 捷报但成功率不高可不代表没有,好歹也做了两批药,分别是阿莫西林和诺氟沙星这两类,当然,在这里不能叫这两个名称了,而且成分也稍微有了点改动,添加了两位中药,宁纤碧一时也没心思起名字,还是宁老太爷给这两味药分别命名为“金药片”“银药片”,因为一个是淡黄色的药片,一个是白色的药片。只是此时虽是事急从权,但因为太过重大,蒋经还是亲自跑了一趟春城,请那里的药铺对这药做了简单的鉴定,确定可以给人服用,即便没有作用也不会有害处之后才拿回来。宁纤碧算了算,估摸着前方来运药草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于是将这两样药特别放置,心想到时候叮嘱长福一声,让他把这药单独给沈千山,并且做好说明,剩下的,就是看它们在战场上的作用了。虽然宁纤碧很有信心,然而事到临头,说心里一点儿不紧张那是假的,谁知道这架空时代的细菌是不是会和她生活过的现代世界有什么差别呢?当然,这种事情怎么想都觉着不可能。因这一日正在屋里埋头做药,忽听海棠在外面道:“奶奶,长福过来了。”宁纤碧连忙出去,看见长福在院子中恭敬站着,她便笑道:“是不是你们爷又要你来运药材了?上一次是长琴跟着一队官兵过来,这一次你带了多少人?我看军报,已经收复了三座城池,你们爷如何?有没有受伤?”长福让这一连串的问话险些砸晕过去。吞了口唾沫。陪笑道:“奶奶。奴才按照爷的吩咐回京办事儿呢,这是才回来,路过您这儿,就进来看看,顺便把爷交代的事情办一办,稍后就得赶紧赶回去。”“你们爷让你回京办事儿?”宁纤碧这一惊非同小可,她知道长福和长琴虽是小厮,然而在生活中。沈千山是离不了的,究竟是什么重大的事情,竟然能让他把长福支使回去?因便先转身回了堂屋,见长福风尘仆仆的样子,又吩咐海棠打了水来给他洗脸,让他喝了茶,这才问道:“你们爷吩咐你回去办什么事?”长福从怀中取出一个盒子,双手捧着递给宁纤碧,恭敬道:“回奶奶,这里共是五十六万八千银子。请奶奶点点数收好,至于缘由。稍后容奴才禀报。”“什么?”这回不但是宁纤碧,就连旁边的海棠山茶都不由惊叫起来,宁纤碧皱眉道:“哪里来的这么多钱?交给我做什么?”一边说着就打开盒子,数了数银票,五十张一万两的红票,十三张五千两的绿票,还有一张三千两的白票,合起来半点不差。长福见她数完了合上盒子,这才将当日沈千山交代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又笑道:“奴才按照爷的吩咐回了京城府里,把事情和老爷一说,我们老爷十分欢喜,如此爷的私库拿出一半东西和金银,老爷又给加了十万,便凑上了二十六万八千两。谁知奴才临走的时候,不知怎么皇上又知道了这件事儿,皇上对爷和奶奶很是褒奖赞扬,到底又从国库里拨了三十万银子,只这银子却是奴才亲自去领的,皇上说了,无论何时,怕总有利欲熏心之辈,恰巧药材这一块儿奶奶是精通的,这些银子就归您调度使用,倒省得遇上贪心官儿,油锅里也敢把这钱捞去一些花用。”“原来如此。”宁纤碧看着这个盒子,陡然就觉着肩上担子又重了一些,她却没说什么,只淡淡道:“既如此,那这银子我收了,你回去报告给你们爷知道,恰好我这里还要让你带两样东西回去……”不等说完,忽然就听远远地一阵鞭炮响,于是宁纤碧剩下的话就都吞回了肚子中,她抬头看着海棠,诧异道:“是哪里放鞭炮?这强月城刚刚恢复了点旧日模样,便有商家开张了吗?”海棠就要出去打听,忽然只听院子中人声脚步声嘈杂起来,似是不知有多少人在奔跑传话。这下子连海棠面色也变了,失声道:“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是鞑子打了过来?”宁纤碧面色一白,但马上便断然道:“不可能,前方都收复了四五座城池,什么鞑子这般厉害?竟然能绕来这里?你快出去问一问,或许又是有大捷的消息传来也说不定。”海棠答应了,转身出去,这里宁纤碧虽然说的肯定,心中却难免有些惴惴不安,忽见门帘一挑,只见海棠喜动颜色的进来,连声道:“奶奶,大喜啊,鞑子退走了,爷,不,是元帅,元帅已经将咱们大庆朝失去的城池全数夺了回来,此时大军正往秋风关而去,奶奶,这……这灭国之祸,终于不是悬在咱们头上的利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