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昔侃侃而谈道:“叫声大的狗不咬人,打鸣的鸡不下蛋,你要是碰到普通人模样,而且还是带着笑声的鬼魂就要小心了——这才是真正的厉鬼,连冥界勾魂使者都不敢小觑的。相反,越是可怖的鬼魂越好对付,他们都是心愿未了,人气重的地方他们不敢去,不得已只能在荒山野地和坟场游荡,为了避开人族的打扰,他们故意做出怪样子来保全自己。”
“喂,你怎么还不去冥界?”赤槿有了息昔壮胆,便仰着脖子,朝着最后一个红衣女鬼走去,
“你不想去冥界也成,但是需要跟着老头子和乞丐去山前的长安陵园晃几天,这三天里鬼影都不能出现半个,搞砸了考试,别怪我和息昔对你不客气了。”
赤槿半威胁半劝慰的说辞毫无用处,红衣女鬼对此置若罔闻,她长叹了口凉气,开始念叨一首词:“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何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微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息昔和赤槿对望一眼,异口同声问道:“她在说些什么?”
要让息昔和赤槿听懂诗词歌赋,比说服她们吃素还要困难,可惜了红衣女鬼声情并茂,凄美幽怨的吟诵,女鬼冷冷的瞪了两人一眼,“可惜了这两幅好皮囊,居然如此不解风情。”
“去去去。”赤槿毫不客气的回瞪过去,“我们是除妖师,又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穷书生,谁知道你哼哼唧唧说些甚么?你赶紧去冥界转世投胎,下一世嫁给读书人,天天红袖添香,吟诗作赋北窗边。”
“仍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红衣女鬼温柔而坚决,“我要在这里等张公子。”
“只——只喝一瓢水?莫非她是渴死的?”赤槿不解的问息昔。
“胡说!”息昔十分肯定,“她明明是吊死的,你细看她脖子上的勒痕,不过呢——有可能是长期没水喝,干脆就上吊自尽了。”
“你——你们!”红衣女鬼忿然怒道:“我是被逼嫁给他人,在花轿里吊死的!”
息昔和赤槿都倒吸一口凉气,在花轿里吊死?这种死法真是匪夷所思。
“你这又是何必?既然那么喜欢他,找个机会跑出去找他就是了,而且你现在是游魂,看他一眼又有何难?”息昔被女鬼痴情打动,“怒其不争”,白白错过大好机会。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红衣女鬼保持着满口文艺腔的风格,“我是淑女,当然是要等他来找。你什么时候听过‘谦谦君子,淑女好逑’的?”
望着面前酸腐到极致的文艺腔女鬼,赤槿无语。息昔则起了怜悯之心,决定帮她了解心愿,“你说的张公子家在那里,有什么名号,我帮你传个话给他。”
红衣女鬼踌躇一会,“人人都说商人重利轻别离,可是张公子对我却情真意重,他去南边贩药材,每隔十天准有一封信寄来。可是就在上个月,家人把他的来信全都截走,还骗我说他在无量山被妖怪害死了,逼我嫁给远房的表哥。”
“什么?”一旁沉默的赤槿惊呼道:“那个张公子是不是右手畸形,没有小指,眼下有颗泪痣?”
“嗯,你怎么知道?”红衣女鬼酸腐之气中中透出一股醋味,“你是不是和他……”
“打住!”赤槿粗暴的叫停,一个月前,她和息昔被贩药的商队重金请去无量山救他们的少掌柜,而她却在半山腰发现了张公子留在世上最后的东西——一张完整的人皮!她现在想起那张人皮都觉得腿脚发软,“张公子的确是在无量山被恶妖害死了,我就是找到他尸骨的除妖师,唉,你们还真是一对同命鸳鸯,他死的和你一样惨——似乎比你还惨些。”
“那——他是怎么死的?”红衣女鬼半信半疑。
“那个——你还是自己去冥界问他吧。”息昔想起那张人皮,也是一阵恶寒。
“一杯愁绪,几年离索,为何我们总是错,错,错。”红衣女鬼一声悲叹,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