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1点左右,韩淑慧抵达望江苑。
门铃响起,陆子初正在准备午饭,开门看到母亲的那一瞬间,就已经猜到了她为什么而来。
站在客厅里,隐隐可以闻到淡淡的饭菜香,那些香气宛如催化剂,足以让韩淑慧心中的怒火燃烧成灰。
“她人呢?”韩淑慧连鞋都没换,冰冷的目光在视线所及之处搜寻着,希望能够快一点找到那个人,但又抗拒看到那个人。
陆子初看着她,轻描淡写道:“楼上睡觉。”
话音还没消散,见韩淑慧迈步朝楼上冲去,陆子初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放手。”韩淑慧怒了,挣扎不休。
“放手之后,你准备干什么呢?打她?骂她?赶她走?”陆子初语调极缓,少了锐气,以至于言语表情都平静过了头:“在你找回冷静之前,我不可能让你见她。”
韩淑慧心中怒火越烧越旺,若是见到顾笙,她确实会打她、骂她、赶她走,但陆子初太聪明了,他那么直言不讳,接连反问,字字切中要害,杀得韩淑慧毫无反驳之力。
她不是一个苛刻的母亲,对儿子没有那么强烈的控制欲,她也很清楚,儿子的想法和做法,她没办法干涉,但如今她被焦躁和愤怨包裹着,噎得说不出话来。
一杯水递到她面前,韩淑慧没接,陆子初便把水杯放在了桌子上。
“陆子初,你无药可救了。”这话出口,近乎咬牙切齿。
陆子初眼神漠然,他越是面无表情,白皙清隽的脸上就越是透着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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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淑慧眼神如刀,意识的太晚,直到此刻才发现儿子的治愈能力无人能及,他的容忍力怎能这般强大?
“一个人被人重伤后,对自己说一声‘不痛’,就真的能做到不痛不痒吗?”韩淑慧爱恨交加的看着儿子,语调平平:“陆子初,你偶尔回忆六年前发生的事,真的不会痛吗?”
奈何,陆子初根本就无动于衷,清冽的目光慢吞吞的落在韩淑慧的脸上,微抿的薄唇,多了几分硬气。
“过往掩盖在尘埃里,埋得时间久了,早已难辨喜悲。”陆子初说着,神情片刻凝滞,再开口,近乎叹息:“六年了,她和我说过的每句话,共同经历的每件事,我都不曾忘记。你不会知道这六年我是怎么一天天熬过来的。吃饭的时候,有时候会下意识把菜夹起伸到对面,因为那菜是她喜欢吃的,但筷子僵了,对面没人;于是那菜吃进嘴里,真苦。你有没有试过一个人走在大街上,周围那么多的人,但好像只有你一个,心里空荡荡的。不敢再笑,连自己都觉得微笑的自己很狰狞。偶尔徘徊街头,会出现幻觉,以为她正默默的跟在你身后,撑到路口回头,才发现现实究竟有多残酷。再也不会有人通过电话就能带给我欢笑和温暖;再也没人暖暖的叫我一声‘子初’。曾经以为一时分别,只是短暂的代名词,哪知一别经年,六年时光,谁能经受得起?我以为此生不会再见,终有一天会在时光里忘记彼此,但我没办法忘记顾笙,再深的怨,再浓的恨也不能让我忘记她,我能怎么办呢?”
最后那句话,是在问韩淑慧,也是在问他自己,带着几分恍然,尾音拖长了好几拍。
有一次记者采访他,问他最想要的是什么。
他没回答,他想要的东西很私密,唯一想要的就是顾笙。
从2012年到2013年,她给他写信,他看着那些险些石沉大海的信件,忽然发现他们都老了,忽略了成长,却忘了有一天他们也会走向白发苍苍,他没办法在还有希望的时候,就那么松开她的手。
韩淑慧所有的怒气瞬间湮没,近乎悲悯的看着他:“你以为你们还能在一起吗?”
陆子初伫立在那里,身影清冷陡峭,明明是在看着韩淑慧,但目光却放的很远,语气温淡:“我不再良善,她不再无忧,但那又如何,她在我眼里,依然是6年前的顾笙。我爱她,所以可以容许她把刀插在我心口上。没关系,我不痛,也不在乎,只要我们还在一起,我可以忘掉一切负面过往……”
“陆子初,她疯了,你也疯了吗?”
韩淑慧终于无法容忍,一句话出口,牙龈险些咬出鲜血来:“你怎么能说的那么轻松?你被人陷害坐牢,你外婆出国找你出车祸,我每次想起,都好像有人在拿铅球砸我的头,我在美国看到你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痛心吗?你是我儿子啊!我不知道心疼吗?”
说到这里,韩淑慧抓着陆子初的手臂,嗓音里夹杂着哽咽,“忘了顾笙,就当是我求你,别再让她毁了你。”
韩淑慧的声音里包裹着太多的感情,有爱也有恨。陆子初注定无法感触这份母爱护犊,楼梯口传来异响。
陆子初心一沉,挣开母亲的手,迈步跑过去,表情瞬间僵在了脸上。
一楼与二楼连接口,空气逐渐膨胀,有关于陆子初6年隐晦,就那么毫无征兆的在顾笙震惊的表情里瞬间引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