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临翻了个身,撑在罗星弈上方,在隐隐的黑暗里,看了罗星弈几秒,然后云破月出般露出了一个微笑:“我说好,可以,谢谢。”
罗星弈:“不……客气?”
应完这声,罗星弈八百年没有别扭过的脸皮突然有点臊,这个牛皮吹大了。什么糖,他自己刚被捅了两刀,心窝子还漏着风呢,拿什么给瞿临?
他有些心虚,视线乱飘了好几处地方,才看向瞿临。而这一看才发现,瞿临一直凝视着他。
没有研判,没有探究,也没有X射线一般的审视。好像没什么情绪,就只是看着,又好像用目光在描摹,因为他的目光很轻,很柔和。
和往常都不一样。
在黑暗里,那双浅碧色的眼睛染上了夜色,像藏着汪幽潭。流淌着月光。
不知不觉,两人维持这个姿势好一会儿了,瞿临却没有离开的意思,罗星弈被他看得头皮有点发麻,但他动不了,什么也思考不了了。在瞿临这样的目光下,谁还能想些别的呢?
罗星弈都有种诡异的错觉,觉得再这么看下去,瞿临就要吻下来了。
但是并没有。
因为瞿临忽然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低下了头来。
那带着木质的温热气息,压了下来。罗星弈很熟悉,是桃源特有的木质香调的沐浴露的香味。
特别契合瞿临,一如他给人的感觉。
就像夏天夜晚里偶尔翻涌的深色海水,第一眼看了觉得危险,第二眼看了猜测黑暗。然后要等到起风了,在风里才能感受到,深埋水汽中的,小心温柔。
罗星弈被捂住了眼,什么也看不到,他感觉一道很热很热的呼吸来到了咫尺之处,停顿下来了。
然后下一秒,黑暗里,柔软的触感落在了他的额头。
那是一个吻。
第五十七章:游演
接下来的几天,罗星弈的行程几乎排得满满当当,从早到晚,挤不出任何一点空余的时间。
头三天,他每天都会驾车去往西面山头的陵园,花上大半天的时间陪在父母的墓碑前,事无巨细地讲述自己醒来之后的生活。
瞿临有时候会来陪陪他,也不必多说什么,祭拜过长眠于此的长辈后,就和罗星弈在望舒的指挥下翻翻土、种种花,把陵园整理成罗夫人会喜欢的样子。等到夕阳落下的时候,两人再一起下去看看别墅里的徐焱今日过得如何。
之后,因为推定死亡的继承人重新出现了,还没有收归国库的罗家夫妇的财产便都需要罗星弈去确认继承、办理手续。同时,纪舒窈在询问过罗星弈的意见后,也将徐焱监护人的身份交给了他。
三位长辈的财产说多不多,说少也并不少,光房产都有好几处。
久置的财产重新有了所有人,许多事宜也纷至杳来。罗星弈从未发现原来财产多了竟然会有这么沉重的负担,但他不仅咬牙处理好了所有事,还接下了纪舒窈委托他按“月宫”一队传统训练一支特殊军队的教官职位。
他既不想休息,也不敢给自己休息的时间。
便就在这样忙碌得分不出一点心思留给自己哭泣舔伤口的日子里,罗星弈告别了已经谢幕的人:故亡的父母、生死不明的曾经队友,还有“月宫”的残忍实验真相。将所有在现实里已经过去很久、很久的过往,埋在了西面山头的花园里面。
种了一朵花。
无论如何,人总是要往前看的,因为生活还在继续。总是沉湎于过去的人,如何走得远呢?
——
一个星期后,一栋位于城东高级住宅区的小白楼重新装修改建完毕,焕然一新,迎来了它的新主人的入住。
经过整整一周的忙碌,陀螺一样转个不停的罗星弈这时才终于歇息下来,婉拒了纪舒窈和戴优让他和瞿临继续借住皇宫的建议,搬进了父母留下的房子里。
至此,罗星弈终于结束了初至桃源的应接不暇与兵荒马乱,结束了在外漂泊的日子,住回了“家里”。这种落到实处的心安与妥帖是任何级别的酒店也提供不了的。
就是有一点令他头疼。
——突然无敌客气的瞿临,说什么也不肯搬进家里来和他一起住,宁可隔着八百条街去住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