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关彝放下酒樽,诸葛瞻接道:“此乃犬子诸葛尚,字士贤*……”
“见过将军!”诸葛尚接过诸葛瞻的话头,欠身抱拳行了一礼,淡淡地道:“酒肆匆匆一面,未及请教,还望将军勿怪!”
关彝微微一笑,见他虽然神色平静如常,但却从他微扬的眉头中察觉到了他心里的讶异之色,如果没猜错的话,诸葛尚应当是惊异当日在酒肆中看到的人竟然就是如今名动朝野的关彝。
“怎么,你们认识?”诸葛瞻怔了一怔,看情形诸葛尚并未和诸葛瞻提起当日之事。
关彝点点头,笑道:“日前曾与小将军在街上有过一面之缘,小将军风采,让末将深为钦仰,不想今日却在此相见!”
“既然如此,那再好不过……”诸葛瞻哈哈一笑,心里却是讶异更甚,暗思关彝年纪不过二十余岁,但自从那夜上门造访之后,总觉得他言辞举止老成持重,俨然一副浸淫官场多年的架势,让人摸不准他的话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关彝哪里知道诸葛瞻此时的心思,听他口气似乎还有话说,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索性笑而不语,等他自己说出来。
“犬子今年十九岁,自幼研读兵书,勤习武艺。我知将军乃当世之英才,故此不避嫌隙,有意让犬子跟随将军到战场上历练一番,若得将军早晚教导,他日或可成材,也好为国出力,还望将军千万不要推却!”
“这个,小将军天纵之姿,末将何德何能,如何敢言教导二字?卫将军折杀末将了!”关彝万没想到诸葛瞻会有此一着,心里暗暗叫苦,暗骂诸葛瞻老奸巨猾。诸葛瞻名义上虽是让诸葛尚跟随自己在战场上历练,实情恐怕是借诸葛尚来拉拢自己,其目的应当还是为了削弱姜维。
诸葛尚适时往前走了一步,恭敬地道:“末将愿誓死追随将军,请将军收留!”
关彝心中念转,眼见众人眼光都盯在自己身上,看情形已经是无法推脱,略一沉吟,随即装作无可奈何之色,点头道:“既然如此,末将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你我同龄相当,小将军不必客气。只是,你我皆身在军旅,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今后若有不周之处,还望小将军见谅!”
前面一句话是对诸葛尚说的,但后面一句话却明白是说给诸葛瞻听的,以诸葛瞻的城府之深,必然能听得出他话里的弦外之音——大军征伐于外,生死难料,自己不一定能够保得住诸葛尚完好,日后若是出了什么差错,诸葛瞻也不好怪罪自己。
关彝既然明白了诸葛瞻的心思,自然也清楚自己的处境。原本,关彝并不想卷入朝廷里的这些权位纷争,诸葛瞻或姜维,荆州派系或益州本土派系,不管是哪一方他都不想参与。在他而言,他仅仅是想借助关彝这个时代的身份实现自己的一腔抱负,说大一点是扶保汉室,尽忠朝廷;说小一点是兑现他在关氏一门忠烈牌位前立下的誓言。但看眼下情势,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一旦进入了政治这个是非圈内,再想抽身出来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诸葛瞻名为是让诸葛尚跟随自己历练,但关彝却极为清楚其用心所在。而诸葛瞻身后那一帮文武官员,毫无疑问与诸葛瞻是同一阵营的。如果关彝还想有所作为的话,此情此景,那就由不得他不答应。当然,也由此可以看得出,诸葛瞻是拿捏住了关彝的命脉,哪个年轻人不想做出一番事业出来?
关彝心如明镜,诸葛尚神态虽然极其恭敬,但眉宇之间却隐有桀骜之色,显然是他虽然惊异自己如此年轻便已经建功立业,但毕竟不曾亲眼看见,加之少年心性高傲,又出身功臣名门之后,心中自是不以为然。
不过,诸葛尚越是桀骜关彝心里却越是觉得轻松。诸葛瞻虽然城府深如海,但诸葛尚终究是少年脾性,在他看来根本就是一张白纸,对与错是与非都写在了脸上,如此一来倒是极好应对。
凭着习武之人的直觉,关彝在第一次看到诸葛尚时就已经知道他绝对是万里挑一的一流高手。单凭这一点,关彝便相信当年诸葛尚跟随诸葛瞻据守绵竹时,奋力单骑战退师纂和邓忠便不完全是虚妄之事。
如此少年英雄,倘若经过精心培养和铁血磨练,谁敢担保日后诸葛尚不会成为一代盖世名将?
一念至此,关彝顿时心下放松,姜维和诸葛瞻之间的权位争斗不过是一个缩影,哪一朝哪一代没有这样的事发生?看开了,顺其自然就好。更何况,二人之间的争斗从根本上来说是政见不同,并非完全是为个人谋利,从朝廷的角度上来说,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于今后双方之间谁最终执掌牛耳,姑且由天意决定。
当今天下大势,汉、吴皆弱而曹魏独强,以大汉之国力,偏安西南一隅尚可,但若是要恢复中原重兴汉室江山,又谈何容易?以诸葛武侯之能,五伐中原尚不能成功*;姜维天纵奇才,先后共十一次出兵,最后却只落得个穷兵黩武消耗国力的骂名,又何况才智皆不足比二人的其他之人?
关彝立誓扶保汉江山,不也正需要寻求一条大同通道吗?
注:1、古人二十冠而字,此处为小说计,选择性忽略这个问题,且以下同!2、诸葛武侯平定后方之后,共五次出兵北伐中原,其中只有二次出祁山。大汉建兴八年公元230秋,曹魏司马懿、曹真和张颌兵分三路伐蜀,诸葛武侯驻兵城固、赤坂,魏军遇大雨而退。随后,诸葛武侯遣魏延、吴懿出西羌,大破曹魏后将军费曜、雍州刺史郭淮,诸葛武侯并未随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