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落在了地上,便化为了清亮到了极点的水。
只是原先让人感到心情平静,如同镜子一眼平滑的湖面却像是狂风天气中的海面一样疯狂地鼓噪着,一些灰衣人的尸体的碎片在潮水中左右碰撞,暗红色的血水从他们的身体中挤出来,让原本清澈的水逐渐染上黏稠而不吉利的血腥味道来。
易久拼命地挣扎着,想要保持住身体的平衡。然而一个浪头打来,他不由自主地便跌到了湖水之中。像是受惊猛兽一般四处奔窜的水流束缚着他的身体,将他卷入到了更深,更黑的潮水之中去。
月亮清冽的白光变成了一轮暗淡的淡蓝光圈,明明之前还震耳欲聋的水声须臾间消失不见,像是有不知名的手切断了外界所有的音波。
易久张开嘴想要呼救,结果被灌入了一嘴腥甜冰冷的湖水。
意识就像是被狂风碾碎的蝴蝶一样飘飘洒洒散落到了不知名的地方,最后的意识是被水波切碎的光……然后易久的意识便模糊了。
……
……
……
……
“哗啦——”
一捧水劈头盖脸地,朝着易久砸来。
易久打了一个激灵,猛然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自己早就已经不在那个绮丽而诡异的夜晚。
此时天光明亮,阳光金灿灿地打在他身上,背脊一片温暖。
夏日的蝉鸣吱吱连绵不绝,仿佛薄膜一般包裹着易久身边那过于青翠的山和草地。他眨了眨眼睛,呆愣地看着用荷叶兜了水泼他的人——一个泥鳅般黑乎乎的,光裸着上身的小男孩。
“九陀,你不克山里头看他们拜蛇啊?”
他笑嘻嘻地问易久。
“拜蛇?”
易久下意识地问,然而话说出口才发现那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声音……那声音尖而细,带着软糯的童音。他默默地低头,终于明白了从睁开眼的那一刻开始身体的不适应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现在,只是一个五六岁左右的孩童,有着营养不良一般的硕大头颅和细瘦的身子。
这是一个叫做九陀的,生活在很久很久以前的孩子。
被“黑泥鳅”从水里捞起来,在无比简陋的村里逛了一圈之后,易久得出了这个结论。
这个小小的村庄坐落在山清水秀的群山之间,土壤虽然说不上异常肥沃,却也并不是只能种番薯的山地。然而,被“黑泥鳅”抱着,看到那些用茅草达成的房子之后,易久还是震惊于村庄的贫穷。村里的土径上偶尔有人走过,穿着灰扑扑如同抹布一样的衣服——从款式上来说绝对也不是现代人会穿的,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莫名的愁苦。看到“黑泥鳅”了,脸上便露出古怪的神色来。易久从他们与“黑泥鳅”的对话上,推断出是这具身体的哥哥。过了一会儿,易久还发现,他们聊天时说的话,其实与自己听到的那些话是有区别的,他们说话的时候是用的一种卷舌音非常重,又快又泼辣的语调,然而传到易久的耳朵里,变会转化为他熟悉的乡音。
于是,他的灵魂是被那神秘的碟子投掷到这个孩童身上来了吗?还是说自己就像是那些无聊的网络小说说的一样,是穿越了?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易久不由自主抱紧了“黑泥鳅”的脖子,心中莫名地涌出一股与自己年龄和脾气都不符合的恐慌来。
“黑泥鳅”并没有在意弟弟的反常,他的脸色闷闷地,在与路人对话之后急匆匆地回到了自己的家里——看到现在这个身体所住的房子,易久倒是真心觉得自己之前见到的那些茅草房已经算是豪宅了。毕竟,“他”自己的父母所居住的地方,不过是用棕榈叶和茅草搭建起来的一个三角的棚子。就连院子也不过是用几根树枝歪歪斜斜地搭建起来的,贫瘠的小院子里连一只鸡都没有,只在篱笆边上种了几棵瘦骨伶仃的小青菜。
“易久”愣愣的看着自己面前的场景,莫名在心里晓得了,这就是他的家——而那个佝偻着身子蹲在地上发呆的苍老男人,就是“他”的父亲,而在草棚里那个面黄肌瘦的女人是“他”的母亲,此时正在默默拭泪。
“爹,娘,你们这是干木子咯?”(这是干什么)
“黑泥鳅”他僵立在门口,战战兢兢地问道。
苍老的男人抬起一只眼,因为贫瘠而显得异常木然的眼睛在接触到易久好奇的打量之后,涌出了薄薄的水光。
然而凝视了片刻之后,他什么都没有说,就那样颓然地低下头,而另一边的妇人却在同事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
“你牙老子冒良心勒!要哒你弟弟克山里做祭品拜蛇勒——”
(你老爹没良心,要你弟弟去山里做祭品拜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