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绥独身来到茶馆,推开听兰间的门,便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楚翊早已在房中等待。
秋绥露出清浅温和的笑容,“师兄,你来啦。”
楚翊姿态放松,有些无奈得瞥了她一眼道:“阿绥都在信中那样说了,让我怎么拒绝得了嘛。”
秋绥抿了抿唇,坐到了楚翊对面。她也没有过多客套与寒暄,正色起来,剔透的眸子直直注视着楚翊的眼睛,直截了当开口道:“师兄,既然你愿意相信我,那请告诉我这一年来你经历了什么,掌门又对你做了什么吧。”
楚翊清楚知道秋绥的性子,她待人温和,遇到事情更愿意直接纯粹些。她愿意同人沟通交流,然后一起解决问题,不爱藏着掖着,所以同秋绥相处,最好就是有事直接说,不能别别扭扭。
之前楚翊也是不想将秋绥牵扯进那些腌酸事,但如今秋绥已经越查越深入,她知道真相是迟早的事,再加上秋绥还给他寄了信,他一向是拒绝不了她。
这次楚翊会过来,就代表他已经向秋绥做出了妥协。
他抿了口茶盏中的香茗,缓缓将他在地牢的所见所闻,以及这些年他所经历的一切都说给了秋绥听。
既然他决定说了,那他便不打算再隐瞒,他甚至将他布下邪阵,操控妖祟害人之事,也全盘托出。
他语调还是平缓地叙述着,但实际上楚翊甚至不敢去看秋绥的脸,他知道他做的事伤天害理,罪大恶极。但他还是恐惧,无法接受在秋绥的眼中看见嫌恶,疏离。
当他最后一句话落下,屋内陷入了漫长的寂静。过了许久,他才听见一声叹息,是秋绥,她站起身离开了座位。
他本以为她会就此离去,从此二人再无交集,却见她同他的距离越来越近,直到他能闻见清新的雪香,秋绥主动将他环抱住。
他装作不在意的表情僵在面上,连同身体也僵住,就这样直愣愣地呆滞在秋绥的怀中。
温热的体温透过布料,传入他冰冷的身体,他体内早已枯败的心脏开始缓慢跳动,了无生机的花开始复苏,周遭的一切都已静止,他只能听见她清浅的呼吸声,感受到那雪与梅交织的暖冬。
“楚翊,你受苦了。”秋绥的声音好似一阵温柔清浅的风,风不大,却充满了温暖与宽慰。
“不……我……”楚翊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没有发声音。他想说,其实都过去了,他现在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报复宫琤,但看着秋绥眼中的难过,他又没有说出口。
“我不知道,你失去联系这么久是经历了这种事……抱歉,我应该去找你的。”
“不,阿绥,这一切都与你无关,都是宫琤的罪恶。”楚翊眼中闪过狠厉与恨意。
秋绥放开环抱着楚翊的手,再次看着他黝黑深邃的眸子道:“所以……你做那些事,是为了复仇对吗?”
楚翊在她放手后,感到一瞬失落,后也直视着秋绥的眼道:“嗯,我早已无法修炼,要想杀死宫琤,只能依靠那个邪阵。
而且灵阵其实已经成功将所有血气转化为了灵力,我过几日便会回到棣云山,去找宫琤报仇。”
“你一定会去对吗?”
“嗯,我一定会。”楚翊的言语中是执拗与固执,即使是面对着秋绥,他也不会改变。
“好,那你便去吧,我不会将你的事告诉执法堂,至少在你报仇前不会。”秋绥的语气柔和轻缓。
楚翊有些讶异地睁大了眼睛,他想过秋绥会对他失望,会从此远离他,但他没想到秋绥会这么说。
“你去吧,了结宫琤残酷的谎言,在你报仇后,我会将一切告诉执法堂,由他们定夺你的生死。”
在最开始知道楚翊的所作为时,秋绥有过失望不解,她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直保护爱护她的二师兄会做出那般残忍之事。
但,当她得知一切的一切时,她知道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楚翊所经历的一切,仅听他轻描淡写的话语,秋绥也能感觉到那会是有多么地绝望痛苦。
事已至此,杀死宫琤是楚翊唯一的执念,这是他们的因果,那便让他去吧,了却他的执念,让宫琤食下他种下的恶果。
而在听完楚翊的叙述后,秋绥也联想到了这个世界的剧情。看来,剧情中杀死宫琤的黑衣人便是楚翊了,她也推断出,宫琤或许就是通过吸收他人灵力来提升自己实力。
这样也说得通,为什么她虽然是小说中的路人师姐,但也是天生灵体,不论是大师兄、二师兄、小瑾、还是后来收的李莘年,都是天生灵体。
只有天生灵体的体质,才能够满足宫琤对灵力极大的需求量,宫琤把他们当作了促进修炼的灵果,精心培育后,便一把摘下,为他所用。
想来若不是楚翊提前将宫琤杀死,那她便会是宫琤的第三个目标,她这个路人师姐的角色会死得更快吧。
秋绥与楚翊并肩从茶馆中出来,楚翊一路将她送回了孙府,落日的余晖像融了的金子,傍晚的云彩围合着浅淡的明月。
楚翊的影子被拉长,他背着光,朝着夕阳落下处离开,秋绥望着那黑色的背影,有些朦胧的边界被余晖染上金边逐渐远去,走向那既定的结局。
秋绥与楚翊都同对方做着最后的道别,秋绥知道,以楚翊的性格,他也不会愿意像犯人般凄惨地被关押。就像剧情内所说,楚翊会在杀死宫琤后,为保护一村人而自爆。
楚翊知道,在杀死宫琤后,他便会自杀,他不愿将自已的苦痛摆在世人面前,与其被关入执法堂憋屈地被处死,不如给自己一场盛大的死亡。
二人心照不宣地分别,一个只是注视着那离去的背影,一个则是感受到注视,却直直地向前,不曾回头。
缘生则聚缘灭则散。世间种种,无不因缘而生、因缘而灭,而他们终是殊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