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好奇的是你——为什么你也会这样。因为我知道,你肯定直到今天都理解他、都能为他找到‘借口’。”
“你看,非衡,你也知道是给他‘找借口’。”夏悦晃晃头,“做朋友需要的是什么?是有话可说,在大多数事情上观点一致,还有最起码对于我来说很重要的一点——相处起来轻松自在。”
“墨夏就绝对违反了我这最后一点。你说交朋友图什么?哦,尤其是还上学的时候交朋友图什么?还不是图开心吗,那既然他的做法让我不舒服,为什么我还要和他做朋友?”
“这件事情的逻辑是这样的:我觉得他有趣、我和他做朋友、我发现他身上有我不喜欢的地方、我们不做朋友。而不是你这种,我觉得他有趣、我和他做朋友、他身上有我不喜欢的点、但他是我朋友——于是我忽略他不对的地方我们继续做朋友。”
“等等、你先听我说完。”夏悦拦住想要开口的程非衡,“我得说你这个思路太眼熟了,我和你一样,但这有个最大的问题就是,我们看人太多角度了、太会理解了。这对于我们与人相处是件好事,要不然活着多累啊,动不动就得因为他人身上不好的地方生气。但这不是‘朋友’,你好好想,‘朋友’、‘密友’和‘普通人’的区别——想完再说话。”
夏悦与墨夏不同,她并不喜欢说服对方接受自己的观点、大多数时候只是倾听和吸纳……但这并不代表她不擅长。相反,在说理上夏悦从不觉得自己处在弱势。她就是吃这碗饭的啊。
程非衡无奈地说:“所以你问我为什么要第一个和墨夏说这件事,也是自己早就有结果的对吧。”
夏悦微笑:“很了解我嘛。我不打无准备之仗……”然后皱皱眉,“好吧,在大多数时候。”
“你和我说话不至于严谨到这一步,我又不会抓你的语言漏洞,”程非衡失笑,总算是加入了抢肉吃的战争,“既然你这么说了,我想你一定理解我的做法——当然,理解是一回事、情感上接受是另一回事。”
“是的。他有经验、有闲心、有办法、有时间,你当然可以把话说给他听。”夏悦只要没那么愤怒,就能想出为什么来。
“我不可能和许清沐说。你知道他和梁茶的工作都……忙、混乱,甚至危险。都是忙到一年到头约不出来一次那种。我拿这种事情打扰他,某种意义上来讲也挺扎心的?至于其他几个,自己感情上的事都一团乱,我找他们简直越来越乱。然后尚荦呢,他是半点经验都没有,除了听我讲讲外不太能解决问题。”
“我呢?”夏悦问。
程非衡觉得这人现在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了:“先不说以你和商郁的关系你在这事上什么立场,单说你那时候的状态,你确定你处理的了这事?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肯定想说‘我提醒过你的’——”
“但是你这个‘反面教材’摆在那儿,你还要我信你?夏悦,前前后后那么多年啊,你这个反面教材光在我眼前晃悠了。”
夏悦想了想,自己至今都摆脱不了“反面教材”的名号,当年的提醒的确没有什么说服力。“这么筛过一遍,你选墨夏好像还没什么问题的样子。但是、我当然还有个但是,你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这人‘有’很多,但也有个‘没’——他没信心。”
“那是他的经历经验,他凭什么移到你俩身上做判断?实事求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都白学了吗?普通的事都得这样,何况是感情啊非衡。我生气的就是这一点,剖开了去分析就是这一点——”
“你为什么没信心?”
俩人没要酒,程非衡只能咽了口酸梅汤,然后十分没劲地一笑:“谁知道呢。”谁知道为什么都十年了,就突然没信心了。
“压力过大吧。”夏悦却回答了,她虽然生气但不傻,“终于走出了象牙塔来到社会,很多事情就变了。遇到了太多的人和事,境遇变化那么简单,起起落落都变得平常。哦不,是‘起起落落落落落落’。”
“并不是理想都会实现,而我也不是思想理想化的人。”程非衡补充,“我可能很难去追我的梦。”
“再加上分隔太远、太久。”夏悦说,“你看,就这一点上我们的心态就完全不同。我也有相同的问题啊,但我们不同在我从不期待,于是没想过失去。”
程非衡虽然没和夏悦聊过这段故事,却一路看着,知道夏悦在说什么。
夏悦突然狠狠戳了戳盘子里的土豆,说:“不行,我这单身狗有点生气,我现在要不客观了!”
程非衡看这人难得火气上来要稍作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