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日未穿戴朝服,但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文臣根骨气韵透出。
前世的记忆,接踵而来,若说忆起顾玄景是愤怒,悔恨,那么忆起眼前的青年是心疼,是惋惜。
沈云澈十六岁高中进士,为官六年便成为上京最年轻的吏部侍郎,是陛下眼前的大红人,未来可期。
却因她苦苦哀求,替顾玄景卖官鬻爵,徇私舞弊,任用亲信,本是朝堂端方清正之人,却因她白玉染瑕,再难复初。
还好,她重生了,一切都还来得及。
压下眼中泪意,宋菀宁冲他甜甜一笑,“云澈表兄,你也来喝茶吗?”
“今日恰是休沐之期,出来走走,正好瞧见你的身影,便来了。”
他说话时,温和有礼,嗓音如掠过春日暖阳,沾染上温度的一道清风,让人舒适。
被她压在心底,不敢回首的血色画面跃跃欲出,宋菀宁连忙摇摇头,将惧意甩出,自然地牵起沈云澈的袖口就往外走。
“云澈表兄,城东新开一家酒馆,正好咱们今日碰上,一起去试试吧。”
宋菀宁走在前面,半晌没有听见身后传来回应,以为是他不愿意。
疑惑地停下脚步,转身回眸。
他面容清清冷冷,腰间佩玉华光流转,却不及他双眸幽澈。
在她疑惑间隙,沈云澈又恢复往日清润,“好。”
雅间里。
小二上完菜便退了出去,沈云澈夹起一块儿鱼肉,仔细挑着刺。
他的手指修长白皙,动作不疾不徐,片刻挑好一块儿鱼肉夹在宋菀宁碗里。
“这是蜀地的请来的厨子,尝尝。”
宋菀宁没有动筷,面色有些难为情,嘴唇嗫嚅几番,还是开口问道:“云澈表哥,最近景王府的事……”
“你都听说了吗?”
沈云澈手中动作未停,语调轻缓,“你是指你主动替景王娶平妻的事吗。”
“那表哥就没什么想问的吗?”
沈云澈沉默一瞬。
放下筷子,“你这么做,必然有你的用意,无论发生何事,我都会站在你这边,尽我之能,护你周全。”
屋内银珠高照,照亮整个房间,唯独那张清贵的面容匿于晦暝,让她难辨其神色。
宋菀宁夹起鱼肉,塞进嘴里,鱼肉滑嫩,却总觉得有些苦涩,表兄待她那样好,她怎能……
“云澈表兄,你待我怎么这样好。”
见她神情有些黯然,沈云澈朝她柔和一笑,“你在我眼里,永远都是那个跟在我身后,需要呵护的小女孩。”
宋菀宁心口仿佛被烫了一下,沈家平辈里,她跟沈云澈的关系最好。
八岁之前,她在沈家长大,最爱的便是跟在沈云澈后面。
不过后来开放科举制度,商人也有资格参加,于是沈云澈便被关在后照房里,没日没夜的念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