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若早已吃完了饭,一个人趴在窗口看了半天,就嚷嚷着要下楼放鞭炮。端午正准备起身,就听见家玉对母亲道:
&ldo;我恐怕得跟端午离婚了。&rdo;
端午惊得目瞪口呆。母亲似乎也愣在那里,一时有点不知所措。
&ldo;怎么呢?&rdo;老太太问道。窗外的焰火忽明忽暗,衬着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绿。
&ldo;哪有女儿作兴嫁给儿子的道理?&rdo;家玉笑道。
母亲回过神来,就把手里的筷子掉了个头,在她手背上轻轻地敲了一下:&ldo;你这个死丫头。大过年的,吓我一跳!&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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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三。一大早,小魏就从安徽回来了。她和嫂子大吵了一架。家玉安慰了她半天,又塞给她三百块过节费。因为小魏的提前返回,他们决定当天下午就向母亲辞行。老太太想让若若留在梅城多住几天,可小东西怎么也不肯。
初四。端午去南山的精神病治疗中心探望哥哥。因为离婚之事如骨鲠在喉、芒刺在背,端午只是礼节性地在那儿呆了二十分钟。他从木讷而迟钝的兄长口中,得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这座建成不到十年的精神病院,居然也要拆迁了。
在稍后的电话中,周主任向他证实了这个信息。有人看中了这块地。
&ldo;只怪你哥哥当年选中的这块地方太扎眼了!&rdo;周主任在电话中笑道,&ldo;不过呢,拆迁了也好。这么好的一块地方,用来关精神病,有点资源浪费,阿是啊?毕竟精神病人又不懂得欣赏风景。来噢,日你妈妈,红中独调,把钱唦!&rdo;
周主任似乎正在打麻将。
端午提到了当年哥哥与市政府签订的那份协议。周主任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ldo;他不是疯了吗?从法律上来讲,疯子已经不能算是一个独立的法人了。出牌唦,别老卵!&rdo;
初五。端午和家玉带儿子去&ldo;黄日观&rdo;逛庙会。家玉本想去道观求个签,上炷香,可通往道观的坊巷人潮涌动,根本挤不进去。他们只在弄堂口略转了转,在一处花市上买了一枝腊梅,就匆匆回家了。
那枝腊梅,花瓣薄如蝇翅,就算凑在鼻前,也闻不到什么香味了。
初六。端午百无聊赖地来到吉士的报社。他刚刚升任了社长兼副总编,正在值班。端午本来想跟他说说与家玉离婚的事,可临时又改变了主意。一见他进门,吉士就将搁在办公桌上的那双脚挪了下来,坐直了身体,对他笑道:
&ldo;怎么这么巧,那一个刚走,这一个就来了。&rdo;
&ldo;谁呀?&rdo;
&ldo;还能是谁呀!&rdo;吉士起身给他泡茶,&ldo;她正满世界地找你。短信不回,手机也不接,你倒是挺决绝的。&rdo;
&ldo;她不是回泰州过年去了吗?&rdo;端午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绿珠。
&ldo;这丫头,在我这儿磨了一个上午的嘴皮子。不过,人家对我却没什么兴趣。临走,又找我借书。我问她想看什么书,她就翻着大白眼,望着天花板,说是福楼拜写的,两个打字员什么的,半天也没说清楚。不是《包法利夫人》,又不是《情感教育》,那是什么呀?我在电脑上帮她搜了搜,也没搜出个结果来。人家小姑娘溜光水滑的,你用这么冷僻的书来折磨她,也有点太不厚道了吧?&rdo;
&ldo;只是聊天时随便说起的,我没让她去看。&rdo;端午勉强笑了笑。
&ldo;你这一随便,小姑娘就晕头转向了。我看她,她八成是着了你的道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