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轮流转,这话果然不假。
他把曾葭托付给林乔照顾,拖着虚弱的身体,独自去XY总部见了岑潇。
岑潇见到薛简的瞬间没有认出他来。这个一贯英姿勃发的男人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脸上冒出了青绿色的胡茬,眼睛里写满了疲惫。他似乎再也不是那个坚毅如山的年轻人,风一吹仿佛就要倒下去。
岑潇干笑道:“你这么狼狈的样子真新奇。”
薛简反问:“好笑吗?”岑潇没有说话,自顾自喝酒。薛简拍了拍脑袋,了然道:“你当然该笑了。傅海一命呜呼,曾葭生死不明,你怕是最开心的人。恭喜你,岑潇,你终于为你的妹妹报仇了。”
岑潇说:“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薛简倒了一杯红酒,目光锁住杯中荡漾的葡萄色。他尝了一口,有点苦。
“这是傅海最喜欢的酒吧。”
岑潇的手抖了抖,说:“薛简,请你出去,否则我报警了。”
薛简不以为意,缓缓道:“傅海喜欢Michael,喜欢天津泥人,喜欢蓝色牵牛花……你和曾葭在一起的两年,基本都在打探傅海的事情。后来你和傅海在一起,曾葭想当然地以为你只是因为喜欢傅海才接近她。她猜得也对,也不对。你的确是利用曾葭,百般了解傅海的喜好,但你为的是你妹妹岑遥。”
“后来,你渐渐有点喜欢曾葭了。然而你们分手了,岑遥又为了傅海跳楼自杀。你知道她恨傅海,恨傅海的姐姐,你那一点点喜欢全发酵成了恨。你决定替你心爱的妹妹报仇,把他们姐弟拉下万丈深渊。你诱导神经失常有艾滋病的老张给曾葭捅刀子,一心害死她。傅海的每一步更都是如你所想,接近你,爱上你。”
“可惜啊,你没有想到他们姐弟的关系根本不容你挑拨,你更没有想到感情不能算计。你算计不出傅海的情深义重,算计不出沉迷、沦陷的最后是你自己。你想鸣金收兵了,你总是提醒曾葭检查身体,你不敢让傅海知道你就是任参,你爱上他了。”
“不过,即便过程略有波折,结果还是比较理想的。傅海被烧成了一具乌黑的干尸,曾葭就算能挺过来,病魔也会折磨她到死。我把他们救出来的时候,傅海紧紧地握着曾葭的手。他在最后一刻选择用命保护他的姐姐。他为他最爱的人而死,算是了了你妹妹的仇恨了吧。可惜你不在现场,否则你一定会觉得大快人心。”
薛简把红酒洒在地上,诡异地笑道:“你瞧,这像不像你妹妹跳楼那天流的血?”
薛简走后,岑潇嘶吼着把红酒窖砸了个干净。
当天晚上,他仍旧做噩梦,却不是梦见满脸鲜血的岑遥,而是傅海站在时光尽头,冲他挥动双手。那个笑得欢快明朗的少年,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仿佛占尽世间所有的美好。很久以前,岑遥远远指着他撒娇说:“大哥,这就是傅海。”
那时一切尚未开始,他惊讶地看着娇憨的妹妹,又看着在光影里面容渐渐模糊的傅海,心中升起淡淡的酸涩。他想走向阳光下的潇洒的少年,他每进一步,他就后退一步,他继续前进,紧紧地追逐他的影子。
第二天早上,人们发现XY的大楼下躺着一具男尸。
薛简听到消息后,面无表情地在傅海的灵前添了一束花,然后和林乔一起去霖市沉香阁拜访爷爷。
林乔说明来意:“爸中风之后不配合医生治疗,不吃也不喝,这样下去不行的。我们想问问爷爷,他究竟有什么心结打不开?”
老爷子近九十岁,已经有些糊涂了。他看着薛简,说:“他的心结是你爸。”
“我爸?”薛简狐疑道,“爷爷,您这叫什么话?”
“你爸不是你爸。”
“……您绕口令呢?”
“你妈是我干儿子的小媳妇,被林致横刀夺爱了。有一天,他们遭人陷害,被捉奸在床。林致脑子发热,尤其在你妈怀了你之后,他更是疯了一样,逼得你妈得了抑郁症,又害他最好的兄弟家破人亡。等他岁数渐渐大了,缓过劲来明白谁才是真兄弟,已经来不及了。这不是心结,是绝症。”
林乔试探着问:“您说二哥的爸不是爸,那二哥是……”她捂住嘴,不敢再说下去。
“您干儿子叫什么?”
“姓曾名孟,小名叫二虎子。”
薛简失魂落魄地离开沉香阁,他一个劲儿地往前跑,摔倒了爬起来继续跑,林乔在身后拼命地追赶。他终于不再跑了,站在一棵粗壮雪松下,握拳狠狠地击打树干。
林乔扑上来握住他血迹斑斑的手,却抵不过他的力气。
“二哥,你别这样!当年有人恶意陷害,你不用介意的。而且,嫂……曾葭是你的亲妹妹。我们对你不好,真正对你好的曾葭才是你的亲人,你应该高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