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唉!&rdo;李治点头,&ldo;也只好如此了。&rdo;
媚娘此举一石三鸟‐‐首先,君臣父子之隙如今已非秘密,宰相群臣恐怕早已疑她作祟,或向李治进言,如今拿常乐公主当替罪羊,先抵挡一时;再者,李哲的婚事她原本就不满意,日后若废李贤,则李哲必为储君,常乐公主本就是宗室,若再成太子妃之母,权势甚大难以对付,当早除之;第三,此举贼喊捉贼,以维护东宫为辞,正可离间二子,使李哲衔恨兄长。然而做到这三点媚娘还不罢休,又意味深长地瞪了武承嗣一眼……
武承嗣会意,立刻堆笑进言:&ldo;防患未然,总是好事。但陛下也无需多虑,太子与宗室诸王甚是亲睦,非旁人所能离间。当初陛下召诸王入京团聚,太子与诸王盘桓甚久,尤其曹、蒋二王,至今书信往来不绝,曹王僚属入朝必至东宫拜谒,太子也常赠礼物与蒋王。感情融洽得很啊!&rdo;他装模作样似为太子美言,实则用心歹毒‐‐大唐开国以来哪场阴谋少了宗室亲王?昔日李承乾之叛就曾勾结汉王元昌,高阳一案事连荆王元景。而今太宗诸子除李治外在世者仅三人,其中李贞、李慎颇有贤名,唯最小的李明为人桀骜,曾因杖杀属下被李治斥责;而蒋王李炜更是敏感人物,当初他父李恽便是疑似有谋反事,被属下告发而惶遽自尽!
说完这一套话,武承嗣辞驾而去。李治的怒火却再度被引燃,比之先前更炽烈:&ldo;这孩子究竟想干什么?朝臣宰相听他的,文人学士笼络了一堆,连宗室诸王也不放过。若真是善类也罢了,跟十四弟还有李炜这些不懂好歹的人厮混有什么好?他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我这个父皇?我就不信了,我灭不了新罗、征服不了吐蕃,难道连儿子还管不住?现在就把他叫来!&rdo;
媚娘心中甚喜,却还在为李贤说好话:&ldo;算啦算啦!好歹他也是太子,在朝廷里面子大得很,岂能呼来唤去?孩子嘛,还是要教育,你跟他喊、跟他闹又能解决什么?&rdo;
李治恚怒不减:&ldo;我知道!他是瞧不起我这皇帝,认为我无能!可天下大事岂是这么简单?难道朕不想万事皆好?退一万步讲,就算我无能,也是他爹!若不好好教训这小子一场,岂不反了天?&rdo;
&ldo;快息怒吧。&rdo;媚娘挽住他臂膀,&ldo;你最近戾气太重,这怎么行?照此下去病只会越来越重。反正仗也不打了,朝廷无甚大事,不如去东都。听说上阳宫快建成了,你好好休养一下,朝政之事你若真信不过贤儿和郝处俊他们,我暂时替你代管两天。放心吧!教训孩子的事就交给我吧……&rdo;
仪凤三年十二月,这一年的最后一次大朝,朝班俨然文武毕至。李治终于公开宣布不再对吐蕃用兵,晋升在败退中力战有功的黑齿常之为左武卫将军,兼任河源军副使;娄师德为殿中侍御史,兼河源军司马,并委派其与吐蕃接洽议和‐‐李治开疆拓土的宏图大志就此在无奈中收场。
而紧接着,许久没做出什么惊天之举的天后终于又有动作,她把两套书作为新年礼物当殿赐给了太子。
当李贤看到《孝子传》《少阳正范》摆到面前时,只觉得浑身的血仿佛都被抽干了‐‐二十五的男儿,自咸亨时起参与朝政七八年了,竟然还不会当儿子、不会当太子!他感觉满朝文武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这真是莫大的耻辱!
可他又能怎么样呢?作为儿子他只能忍着屈辱,叩谢母后这番&ldo;好意&rdo;。就在他把头磕到地上的那一刻,又听见父皇阴沉的声音:&ldo;近来朕病体不佳、心情烦闷,决意去东都休养,这次太子宰相不必留守,全部从驾!&rdo;
四、雄心不复
仪凤四年春,大唐朝廷又一次迁移到东都洛阳。从清晨到夜晚,从冬雪到春花,光阴不断重复着每一天,然而百官渐渐发觉,他们的天皇陛下似乎被默默流逝的岁月悄然改变了。
就在二月初,正在与吐蕃谈判的娄师德传来消息,吐蕃赞普芒松芒赞病逝,终年不到三十岁,赞悉若、钦陵兄弟扶立了年仅八岁的器弩悉弄为新任赞普。按理说遇到敌国君主故亡这种事,李治是不会放过机会的,何况吐蕃现在幼主临朝、权臣当道。然而这次他竟出奇地冷淡,非但没有起意征讨,反而叮嘱李敬玄、娄师德等人尽快平息战火。从此他不再谈这场战争,甚至不再主动提及任何与打仗有关的话题。
对于天皇的变化百官既感欣慰又有忧虑,欣慰的是不必再为没完没了的战事发愁,忧虑的是天皇似乎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又开始懒散怠政。自从来了洛阳,李治的生活就是养病和享受,莫说臣下奏疏不看了,连朝会都不上心,甚至还轻车简从去了一趟嵩山,说是寻觅隐居的道人,请教养生之法。
天皇一门心思&ldo;修身养性&rdo;,朝廷之事赖谁?太子是不可能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就刻苦攻读《孝子传》《少阳正范》,于是天后理所应当担起了责任。而与以往不同的是,原先与之针锋相对的宰相郝处俊、李义琰如今地位尴尬,完全不是她的对手。三省之内上有王德真、裴炎、刘祎之等人鼎力支持,下有王本立、元万顷、宗楚客等人声息呼应,薛元超随方就圆,高智周唯唯诺诺,再没有大臣能挑战天后的权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