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下一刻便有一道雄浑的灵力袭来,偕岂手一松,十五便坠落到地上,旁边缓缓走出一个发须皆白的老头,拄着蛇藤杖,声音嘶哑道:&ldo;族长,且听她如何说。&rdo;
偕岂朝后退了一步,向老人微微点头,显然对对方很是尊敬,他看向伏在地上的十五,涩声道:&ldo;说。&rdo;
十五缓了一口气,随即行了一个人修中的晚辈礼,并将白软软赠与的兔子毛扔了出去,瞬间,众人的眼神都变了。
怪不得这个小妖身上气息怪异,原来本就是个人修!
人族与妖修是世仇,一个出现在东海的人修,若非奴仆和肉兽,那便是奸细,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而妖修,年纪越大,便越仇恨人类。
先前解救十五的老者当下便变了脸,朝她冷笑了一声,刹那间,十五五脏六腑连着丹田都被这轻飘飘的一笑震得血气翻涌,灵力窜动,一缕殷红从唇边流下。
那年轻妖修赶紧上前扶住老者,目光同情的看了十五一眼。
十五早就料到会这样,她抬手拭去嘴角的血迹,朝老者又是一礼,老者见此,不屑的&ldo;哼&rdo;了一声,不过倒没有继续为难十五。
十五从怀里取出那片沾血的囚海碎片,仰头看了一眼天上那轮熟悉的圆月,这一眨眼,便是百年的蹉跎时光,她终于来到了这座长帆岛上。
相思,你看见了吗?
十五吸了一口气,面向众人,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原原本本的道来,从罗帷宫逃生到相思自爆,只将自己死而复生这件事说成了重伤。
十五说的很慢,时间过去太久,她唯恐错漏了任何一个细节。
&ldo;……事情就是这样,晚辈曾立誓要赴东海将这锦囊交还给相思的族人,如今也算是完成了自己的誓言,相思虽死,但他的小叔仍被囚于凤巢魔宗,望前辈们能施以援手,晚辈知道,相思与他小叔关系甚笃,如此一来,也算告慰其在天之灵。&rdo;
&ldo;在天之灵?&rdo;老者冷笑一声:&ldo;自爆何来在天之灵?&rdo;说完又看向一脸悲容的偕岂,道:&ldo;族长,人修的说辞不可信,既然是肠山七坊,不若传信去核实一下,东海虽与死域分治许久,但到底是兽妖一家。&rdo;
&ldo;不妥。&rdo;旁边另一个中年人敛眉道:&ldo;都是心怀叵测之徒,定会借此事做文章,我东海安宁千万年,不能被小人算计了。&rdo;
&ldo;那相思之事如何验证,老夫宁愿去信一个奸诈的妖兽,也不会信人族半个字,这冒充妖修的人类,直接罚入地牢便可,待内陆传回消息再行处置!&rdo;
那扶着老者的年轻人道:&ldo;虽然是人修,但毕竟千里迢迢送来消息,若是如此苛待怕有些不妥……&rdo;
&ldo;有什么不妥的。&rdo;老者瞪了年轻人一眼:&ldo;偕愁你才多大,哪里晓得人心险恶!&rdo;
眼看众人就要吵起来,一直沉默着的偕岂忽然道:&ldo;都别说了。&rdo;他的声音有些沙哑:&ldo;我自有主张。&rdo;
第69章回信
十五最终还是被关进了地牢,不过倒还能忍受,所谓地牢,不施刑罚的时候只是一间没有窗户的破旧房间而已,这种程度对于十五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她又不用吃喝,也没有洁癖,只是换个地方修炼,更何况还是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
现下,十五花了近百年的时间终于将锦囊送到了长帆岛,心里一直悬着的巨石也落回了一半,剩下的,便是修炼到元婴期再去收拾闻虚宗的李算子,妖修避居东海,轻易不会踏足内陆,她也不指望他们能做到什么程度。
十五索性掏出蒲团搁在地上,盘膝而坐,帝迦氏知守经已经到了突破的边缘,如今心绪舒畅,不若再试一试。
这个夜晚,巨齿鲨一族注定无眠,消失了近百年之久的少主相思和长老偕欢竟然有了消息,合族上下无不震动,送往肠山七坊的讯息早就秘密发出,族长同众长老更是连夜商讨对策,纵使闻虚宗和魔宗龟缩陆内,他们也决不姑息。
人修,总该为自己愚蠢的行为付出代价!
……
数月之后,肠山七坊,七宝阁。
常岳站在一扇雕云刻水的木门前,透过镂空的纹路和半透明的屏风,一眼便看见里面影影绰绰的昏黄灯光,他叹了一口气,终究是忍不住推开门。
扑面而来的是浓重的灰尘和霉味,似乎有几十年都没有打扫过,连蛛网都结成了密密麻麻的一团,常岳眉心紧皱,加快了步伐,很快便走到内室,纵目看去,四处都是凌乱的陈设和翻倒的柜椅,而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却坐着一个年轻人。
那人靠在旁边的矮桌上,长发未束,乱糟糟散落下来,皮肤苍白如纸,瘦削的脸上依稀还能看出几分曾经的清俊,血丝密布的眼睛眨也不眨,直直盯着矮桌上的一盏油灯,只是这油灯里却没有油,只有一根蜷曲的灯芯在燃烧,蚕豆大小的火焰因有人走近带来了微风而轻轻颤动,守着它的年轻人慌忙将油灯揽入怀里,扬起长袖遮住脆弱的灯光。
须臾,火焰趋于平静,年轻人扯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一抹僵硬的微笑。
谁能想到,昔日的云水宗首席大弟子,掌门连葭的钦定继承人,竟会落得如此惨淡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