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宅子里,两个人草草吃了点,许是桂花糖藕凉了,谢执虽说吃了点,但大半都还是进了季念的肚子里。
待都收拾完,已是亥时。
“那我先回屋了,”季念见谢执还坐在正厅中翻书,又道,“夜深了,你看完也早点休息。”
谢执淡淡地掀起眼皮:“等一等。”
季念身子又转了回来:“怎么了?”
谢执从袖间掏出一个纯白色扁扁的瓷瓶:“涂药。”
季念不知他何时回屋拿的药,抿抿唇道:“没关系的,不是多严重的伤,过两天它自己就会好了。”
谢执盯了她一会儿,问道:“你不困吗?”
季念愣了下,答:“……困。”
还没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随之而来的是谢执一声叹息:“那就过来,涂完药赶紧回屋睡。”
她本该更坚决的,可谢执的这一声叹轻轻柔柔地融在夜色里,直教季念的心都化了。
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她把倔都放在脸上,而他还会对着她无奈轻笑的时候。
那时她一看到他的笑,他什么都不用说,她便成了自己红着脸低头妥协的那个;那时她没法拒绝他,过了那么多年,她依旧没法子。
季念深呼吸一口,到底是朝他走去:“那我……”
药瓶从她探出的指尖错开,谢执低眉打开瓷瓶。
季念指尖僵了下,眼神落在了谢执的手上。
谢执见她站在原地没动,慢条斯理地将盖子放下,指了下自己的脖子:“三小姐觉得你自己能看得见这里的伤吗?”
季念垂下手,莫名有些窘,这才慢吞吞地在他面前坐下。
没伤在什么特别私密的地方,甚至不需要去拨衣领,稍微侧一下头把伤处露出来便可,但凡今日换一个人她都不会如此扭捏,可对面的人是谢执,季念就没法不在意。
她眼神划过谢执勾动的长指,复又别开头,在心里默念,只是帮忙涂药,帮忙涂药罢了。
但当谢执的指腹触到她伤口上时,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谢执睨了她一眼:“很痛?”
季念摇摇头,别开眼没说话。
她不觉痛,只觉被他碰到的地方开始发烫。
谢执没再问什么,动作却放得更轻了点。
却不如别放轻。
药膏冰冰凉凉的触感愈发清晰,她能感觉到,他的手指在她的颈根处缓慢地、磨人地打着圈,迟来的痛和痒顺着她身上的每一根神经般,一点点侵蚀她的神智。
油灯跳动,她没忍住微微侧回头,谢执为了给她上药,坐的很近。
他低垂着眼,阴影打在他脸上,看不清表情,五官却是柔和的。她望着这张轻易就能让人沉溺其中的脸,没能移开眼。
直到谢执突然抬起头,那双眼眸带着她没想到的深邃暗沉,无遮无挡地撞入她眼中。
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灯下蔓延。
下一瞬,两人同时移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