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一天没吃东西,要不要先喝碗粥?”
小堂儿木愣愣地转过头,接过碗却也没喝,手一轻放在一旁的地上。
张云雷瞧他这个样子有些生气,斥他道:“娘亲在的时候你不听她的话,现在她走了,你也不听我的话!跟你说话你不搭理,心里头难过你也不哭,一天下来还不吃不喝,你……你到底还要不要活了!”
他越说越生气,越生气就越委屈,没把小堂儿骂哭,自个儿倒先哭了出来,呜呜咽咽越哭越伤心。小堂儿一见自己把哥哥气哭了,赶紧把粥碗拿起来,一口气囫囵咽了个干干净净,将碗递到张云雷手里,胡乱用手背上的袖口抹了嘴:“我喝完了,喝完了,我听话,你……你别哭了。”
可他这些个举动却没让张云雷好受多少,还是低头哭得伤心,这一阵阵的呜咽直把小堂儿也勾得难过。他抱着张云雷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他瘦弱的肩膀,想着他这从小身子不好的哥哥再也没人照顾了,而自己也不能回张家陪他了,心里的憋屈一旦涌出来,小堂儿再也憋不住地哭出声来。
张云雷半张脸埋在小堂儿的臂弯里,哭湿了他很大一片袖子,就听得他含糊不清道:“堂儿,我……我想娘了……”
“我也想,比什么时候都想。”
“我……我想你回来陪着我,你再也不要去周家了好不好?”张云雷闷闷地问。
小堂儿却不讲话了。
若问他自个儿的心思,他是想回来的,可张家人不认他,不给一点儿理由的不愿认他,若非是为了娘亲入殓守灵,他踏进张家大门都算是客人。
“可我现在已经不姓张了啊,我姓孟,我叫孟鹤堂。”
张云雷一听他这话,哭得更带劲了:“娘亲不要我了,你也不要我了,你们都不要我了!”
孟鹤堂没接他话茬,是明白自己这个哥哥从小任性的脾气,就是长大了也一点没改。张云雷是张家的长子长孙,本就是被捧在手心长起来的。加上由小身体不好三天两头生病,张家更是将他当宝贝一样养着。一条长生辫从出生的胎毛留起从来就没剪过,比一般人家的姑娘头发都长出不少。相比这个金贵的哥哥,自己就好像不是亲儿子似的。
张云雷哭湿了孟鹤堂的袖子,转头又哭湿了自己的袖子,渐渐哭不动了才终于冷静下来:“周家是不是对你特别好,比娘亲对你好都要好,所以你才不愿意回来?”
孟鹤堂想了想,说:“都好,也不好,我还是想家。”他帮着张云雷擦眼泪,擦完了又擦擦自己的:“我听母亲说她是想要一个孩子所以才把我带去周家的,现在她肚子里有了弟弟,我以后经常能回来找你,就算张家不认我了……我,我来做客,来做客总行吧?”他看看张云雷:“你也来做客,家里有一个小弟弟,我们以后能三个人一起玩儿,不也挺好的吗?”
张云雷到底要比孟鹤堂大两岁,心智也比他更成熟一些,对这说法一点儿开心不起来,只不过却是能感受到当哥哥对于有个弟弟的期待。可他还是口是心非:“有个弟弟,有什么好的,指不定是个没良心的白眼儿狼。”
三天后,孟鹤堂被周孟氏接回了周家。孟鹤堂隔几日就会回去探望张云雷,周孟氏也并不阻拦他,张云雷偶尔也会来,兄弟有了接触,对失去娘亲的痛楚渐渐也抹平了不少。
转眼腊月已至,又快到了新年,周孟氏因快盼来自己的孩子,对孟鹤堂的关爱也跟着多了一些。她给他做了新的衣裳,也请来了先生教他读书认字,周春富为了儿子积德积福,对孟鹤堂也不再苛刻。那一天,周孟氏清早起来忽然见了红,紧跟着肚子就一阵一阵紧着疼,她吓坏了,忙叫周春富请来接生婆。就这么痛了整整一天一夜,终于,母子平安。
张云雷得了消息过来祝贺,晚上帮着孟鹤堂一起守夜。孟鹤堂从没见过初生的婴儿,俩人蹲在床边偷偷去看襁褓里的小东西,忍不住伸手碰了碰他的小脸小手,直感觉软得就跟嫩豆腐似的。
小东西睡得很熟,小小的眼睛细细长长,小鼻子小嘴的模样还看不出俊丑。孟鹤堂看着看着实在太喜欢了,转头问张云雷说:“我以前刚出生的时候,你喜欢我吗?”
张云雷摇摇头:“多个人和我抢吃的玩儿的,我干什么要喜欢你。”
孟鹤堂撇撇嘴,跟着就把目光又落回小东西脸上,忍不住笑道:“可我很喜欢弟弟啊,我听说父亲给他起了名字,叫九良,周九良。”
☆、06
养育孩子是桩十分辛苦的事,可周家家境富裕,给小九良请了三个奶妈轮流照顾,根本不用周孟氏操一点心。再者因为她生了儿子,周春富更是疼她爱她来不及,哪里舍得让她再吃半点儿苦。白日里两个奶妈轮流照顾,到了晚上,孟鹤堂就会一起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