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也叫令珠啊。”忘忧先生笑眯眯的,“这些年假冒是令珠去元帅府寻亲的也有不少,姜明锋看到你叫令珠,头一个就怀疑你是冲着这个来的,所以我好心告诉你,是怕你被人利用,得罪了姜明锋也不知道。”
“只不过是同名罢了。”令珠淡淡道,“而且即便我真的是他的女儿,我也不会和他相认,他早已另娶他人生儿育女,回去了也没有立足之地,更何况还有母亲的死和舅家的仇恨横在中间。”
“这话倒是没错。”忘忧先生起身,手里还摇着一把羽毛扇,“不过姜明锋很固执,打定主意要找回小令珠,所以你以后要小心些,别让他误会你要冒认他的女儿。”
“多谢先生的提醒,我会注意的。”令珠看着没下完的棋局,“先生不想下棋,那我就先回去了。”
“先别着急走,正事还没说呢。”忘忧先生赶紧道,“令珠丫头,你愿意来我这儿,不是有事求我吗?怎么没说什么事就要着急走啊?”
“先生知道我有事求您?”令珠诧异。
“你上次向我打听程顾时,我便猜到了。”忘忧先生笑眯眯的,“上次没能帮到你,这次你尽管提,我一定知无不言。”
“先生是个爽快人,那我就直说了,我想知道十年前和引凤楼有关的事。”令珠开门见山,她毕竟是深闺女儿,想要做什么事都不方便,也只能通过忘忧先生来了解了。
“引凤楼的事说来就长了,不是三言两语就说得清的,不如这样,你把问题具体一些,想知道什么只管问。”忘忧先生招手,让小童换茶,请令珠重新坐下。
令珠思忖片刻,道:“引凤楼真的想要谋逆吗?”
忘忧先生有些意外:“我以为你会直接问引凤楼是被谁陷害的呢……也罢,引凤楼是风雅之地,听琴的地方,来往的皆是文人墨客,达官贵人,当时有人说引凤楼串联朝臣,结党营私,便是由此捕风捉影,不过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引凤楼的人绝没有谋逆的意思,那些琴师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拿什么谋逆?手里的那把琴么?真是笑话!”
“那到底是谁告发引凤楼谋逆?又是何人在背后指使?”
“这个问题问得好,当初告发引凤楼谋逆的不是别人,正是荣善郡主!当年姜元帅府上也养着一个琴师,也是从引凤楼出来的,荣善郡主发现这个琴师时常鬼鬼祟祟,便命人暗中细查,没想到竟发现这位琴师与其他重臣府邸的琴师皆有来往,常常借着切磋琴艺的借口会面,并暗中交换消息,荣善郡主拿到了她们传递信息的纸条儿,有了切实的证据证明引凤楼有谋逆之举,遂主动告发,请求先帝彻查,这才有了接下来的事。”
“荣善郡主?”令珠喃喃,蹙眉不解,“她和引凤楼有仇么?”
“也许是有仇吧,毕竟荣善郡主心眼小,脾气大,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她得罪了。”忘忧先生无所谓的耸耸肩,“自打新帝登基,荣善郡主已经收敛许多了,当今的皇上不比先帝那样的疼爱荣善郡主,所以她也不敢太放肆。”
“当初荣善郡主告发引凤楼时,当今的皇上还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王爷,他恰巧在一旁,还替引凤楼百般的辩解,称这其中定然有误会,惹得先帝大怒,被关到宗人府囚禁了一个多月,等他被放出来时,引凤楼早就被烧成灰了……所以皇上登基后,并不避讳先帝的旨意,反而再三的称赞引凤楼,常有哀悼怀念之举,慢慢的,大家都知道引凤楼是被陷害的,只是无人敢违逆先帝的旨意重提当年的旧案罢了。”
忘忧先生叹了口气:“可怜那些琴师了,有多少都是琴艺无双的国手,都被牵涉其中,英年早逝了,只怕死时也不瞑目。”
“先生,您之前跟我说过,这世上根本没有程顾这个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我的记忆出现了问题?还有,引凤楼除了程顾,还有其他的后人活下来么?”令珠问出了最让自己想不通的一件事。
“这件事我得好好想一想了……”忘忧先生啜了口茶,皱着眉头半响才道:“引凤娘子只有两个继承衣钵的弟子,一个叫柳鸣玉,一个叫程秋娘,柳鸣玉终身未嫁,身边收养了一个小女孩,想培养她继承衣钵,而程秋娘则先后生下了两个儿子,长子叫程顾……你先别着急,我之所以说没有程顾这个人,是因为程顾随母姓,他的生身父亲是谁无人知道,当年引凤楼出事后,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带走,认祖归宗改名换姓了,所以这世上再也没有程顾了,你若真想找他,得先知道他当初的下落才行,或者说,先查清楚他的生身父亲到底是谁。”
“程秋娘和小儿子二郎与程顾不是一父所出,老早也被他的生身父亲接回去认祖归宗了,所以说也无处去找。”忘忧先生叹了口气,看向了令珠:“这两个孩子不知踪迹,唯有柳鸣玉收养的小姑娘侥幸逃脱,只是后来不知下落,也不知是死了还是被什么人给收养了……”
令珠怔怔,泪珠儿扑簌簌往下掉:“我就是那个小姑娘?”
忘忧先生沉默了,原本脸上满是笑容,如今也都沉寂了,他凝视着令珠,眼睛里还带着一丝欣慰:“是啊,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认出你来了,你打小便是个美人胚子,只是……六岁以前的事你都忘了,其实忘了也有忘了的好处,你什么都不知道,每天都高高兴兴的,又有什么不好?”
“先生,您既然认得我,那您也是引凤楼的人?”出人意料又早在意料之中的真相让令珠的脑子一片混乱。
“我并不是引凤楼的人,只是和你师父很熟罢了,你师父是个坚毅勇敢的女子,这世间男儿,只怕没有人能配得上她,只可惜……”忘忧先生微微叹气,忍不住自嘲一笑:“和她相比,我就是一个懦夫,一个不敢面对自己的懦夫罢了。”
“先生,那您认识柳七么?他是个比我大几岁的年轻男子,自称也是引凤楼的人。”令珠急切道。
“引凤楼从来没有男弟子!”忘忧先生郑重道,“柳七定是个化名,这个人又自称是引凤楼的人……或许是程顾现身了,亦或许是当年的二郎出现了!”
令珠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