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三倾身看向宁荣,“侯爷有法子救他吧。”
“本侯之前就和说过这局棋太大,你下不来。”
宁荣提起袖子,又接着练字。“法子倒是有,回来接着做我手底下的鹰犬,区区一个武山河,倒也不是难事。”
“这必不可能。”
“那没得谈。”
宁荣吸了吸鼻子。
“如果侯爷救他,他必定心存感激,漕帮的势力也能归属太子。”
“此人天生反骨,做不了奴仆。”
“那侯爷觉得陆某就做得了吗?”
宁荣无动于衷。“已经做了这么多年,也不在乎继续做下去吧。”
霎那,刀光闪过,陆三一手撑桌,利刃抵住了宁荣的脖子。
墨色一滴落在宣纸上,刹那晕染开来,伴随着宁荣脖子上的血痕蜿蜒着,从刀刃下划落。宁荣停住了笔,抬起头看陆三。
“你的胆子倒是愈发大了。”
“侯爷知道,我做这下棋人,从来不是为了自己。”
常远侯是棋手,也是圣人的手,只要能达到最后的目的,谁都能是被牺牲的棋子。
这几个月来,先是一州刺史送上京的镖箱里夹了私盐,再到兵部侍郎把手伸到了漕河上的通天峡,景州太守勾结成陵富商……那幕后人又掷下黄金,命南宁影阁一路追杀赶往华亭的嵇宜安,无疑也是为了那个联结江湖世家门派与游侠的盟主之位。
这一切掌管九州暗哨的常远侯岂会不知。
可是苦于盐政法令的百姓还在苦苦挣扎,武山河现在生死难说,成陵县少年人的尸首被悬挂在城门上,这位掌管九州暗哨的常远侯却无动于衷。
与其说是他无动于衷,不如说是他的背后之人,狠历果决。
陆三可以猜出宁荣的打算。
漕帮中也有宁荣的人,所以只要等着西平党的暗线与武山河的旧部鹬蚌相争,再来一出渔翁得利,就能拿下漕帮。而漕帮帮主生死如何并不在算计范围之内。
而今之际,陆三为保下武山河,只能做出这匹夫之怒,血溅五步之事。
“你做陆副帮主的时候,和如今的样子,真真是两副面孔。”
宁荣笑笑,外圆内方,好一个陆元温。
长夜寂静,晃动烛火里,宁荣又低低说了些什么。
“好。”
陆三最终握紧刀柄,“陆某会付出该有的代价,还请常远侯护住漕帮帮主,即便他不承你的情,那位少盟主知晓此事,也会承你的恩。”
话音未落,陆三抬手将刀扎进肩头闷哼一声,算作赔罪,咣当一声,短刀就带着血掉在地上。
他单薄的身子晃了晃,拱手行礼后离开。
许久之后,宁荣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刀痕,轻嘶了一声。他又低头看着指腹上的血,陷入深思。
几日后,听闻朝中新晋的那位陆元温陆大人,于圣人面前力陈盐政时弊,列出改革盐政二十三条,字字珠玑。
一时朝堂哗然,听闻左相在府中大怒。
时过不久,那位陆大人被贬为殷州刺史,盐政改革一事,就此开了先河,却也归于岑寂。
灞桥外,陆元温留恋地看了宁京城最后一眼,策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