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在电话那头快人快语道:“你现在才到啊!没事啊,你再等等,反正也堵车呢吧!我再打个电话给澄光哈!”
数年来,归于璞对这两个音节格外敏感。就是在中学门口看见“晨光文具”四个字,他的心也不由得咯噔一下。
这会儿,他在电话这一头犹怔一瞬,没等问:“澄光?”
温醒已经火急火燎地把电话挂了。
归于璞痴痴地看了会儿手机,听到后面的喇叭声响起,这才拉起手刹,把车往前开了一小段距离。
他坐在驾驶座内,系在胸前的安全带不知为何忽然紧得很,他逐渐地感到有些气喘不定。副驾驶座的女孩觑了他一眼。
回忆是厚土之下的一株小芽,甚至不用阳光和雨露,只要厚土一时略有松动,它们就会抓紧机会破土而出。
不多时,从前方的街口处跑出来一个短发飘扬的女孩。刘海被风吹得凌乱。
这个人,他认识。
各大车灯把她照得拘谨而不自在,她在一根路灯前面紧急刹住了车,飞快地拨了拨额前的发帘,又快步走到卖饭团的铺子前。
排队买饭团时,她刻意背过身去躲开车灯;买完饭团后循着路牙往前走时,也小心翼翼地躲闪那片引人注目的光芒。
她拎了两个饭团,腕上依旧戴着那个银色的手环。
她身上白色的短衬衫和黑色的九分裤利落而干净。
她又剪了最初相遇时的短发。浓密的乌发托着一张巴掌大的脸,脸上那对闪光的眸子,一忽儿好奇地打量周围,一忽儿又无措地低下。
她走得很快,走进灯光较为微弱的地方后,终于大大方方地不再低头了。
最后,在一扇黑漆的大铁门前,枝叶缠绕的一座小花园前方,她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
与此同时,归于璞听见自己的电话铃声在手边响了起来。
他听见了,又好像没听见。
看见她眼中蓦现的惊讶,又看见她期待地左右张望,微抬下巴轻轻地踮起了脚尖,归于璞缓慢地别开眼睛,升起车厢的窗户,方寸有些乱了。
“为什么不接电话?”副驾驶座的女孩问,借着刚升起的车窗,她照了照自己的脸庞。
归于璞不答,几秒钟后按下接听键,把手机举到耳边。
熟悉的问候声像阳光照进黎明的雪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