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要去请求受害者家属的谅解。他们早知道这绝非易事,却没想到这里挤满了密不透风的媒体焦点。
他们最终还是回去了。回到小区里,却看见楼下停了好几辆白色面包车,摄影机、话筒、记者、媒体……一窝蜂涌了上来,他们像被马蜂包围住一般,动弹不得。
*
接下案子后不久,归于璞到看守所会见刘圣天。
刘圣天,今年17岁。
这个数字让人心头一颤,是现在还躺在医院昏迷不醒的女孩的岁数,也是夏榈檐明年将要达到的年龄。
归于璞坐在他面前,发现他的眼睛始终盯着桌面,不愿意抬起。
“我姓归,归来的归,我是你的辩护律师,会一直陪你到这个案子结束,把事情调查清楚。”说到这儿,他顿了顿,注意观察刘圣天的表情。
然而那张文静的脸上却什么也没有。
“这是你父母托我给你带的衣服,”归于璞接着说,“你妈妈说接下来入秋天气会转凉,她今天把你衣柜收拾了一下,把这些衣服打包起来。你那天去商场也没买一件秋衣吧?”
律师说话的声音很平和,可在刘圣天听来,任何粗暴的、温柔的声音都一样,他没有这些概念。
他对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说的那些不感兴趣——他的名字、他的身份——与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可是当提到“妈妈”的时候,始终埋得低低的那双眼睛却慢慢地抬了起来。
他的眼神干净得有些苍凉,缄默了许久的口这时候打开,声音像被捻掉的蜡烛灯芯,很气虚,很微弱:“我妈……怎么样?”
“你爸和你妈都在家,他们暂时没办法出去工作。你们周围的人都知道你在商场开了枪。你该知道,你爸妈接下来要面对的现实和处境。”
刘圣天咬紧了牙不说话。他的眼神又低了下去,看着桌面,桌面也看着他。他的眼里有恐惧,也有厌世。
会见时间有限,归于璞抓紧确认一些重要信息,表明了辩护律师的责任。面对一个17岁本该在学校读书的孩子,他知道得小心谨慎地办。
“我的责任是帮助你,帮助你父母知道你这么做的缘由,因为你父母亲委托了我,而且他们有资格知道真相;同时,要让你得到公正的法律制裁。我需要你配合我。”
刘圣天不说话,这在意料之中,一般这个年龄段犯罪的孩子,心里总是藏着一团绝对不能被发现的秘密,这团秘密似乎被凿进了墙体。
归于璞不期待他立马对自己倾心相吐,更坏的打算是,他甚至不敢希冀从现在到最后判决的这段时间内他能打开心扉。
第一次会见结束,刘圣天说话总共不超过五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