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飞羽低垂着头,静静的跪在地上,满室灯火摇曳,浓郁药香直冲鼻间。
少年时曾伴君左右,深知当今皇上喜怒不形于色,越是恼怒越是平静。此时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压迫自己的呼吸,控制自己的思绪,扫出一片清明接下随时可能来临的雷霆怒火。
“霍飞羽,认识合盟草吗,”赵元睿终是开口,言语冷冷,隐含怒意。
霍飞羽心念电转,南地盛产合盟,这是天下共知的事,皇上此问何解,“回皇上,臣小时在南地长大,南地盛产合盟,自然识得。”
“朕听闻天下有一物与合盟极相似,药效却胜千倍?”赵元睿把望向远方的视线收回,嘲讽的盯着他看,“可有此事?”
霍飞羽如遭雷击,浑身抖动不止,趴伏在地的手伸开紧握,嘴巴微张喏喏不成语。
跪在一边扒拉着药渣残物的康先生嗖的一下就抬起头,眼神盯着两人一动不动。
“不想说。”语中带叱,一道白光破空而来,擦过霍飞羽的额头滑落在地,一阵瓷器碎响。血痕顷刻污染了左侧脸颊,他都顾不上擦,砰砰在地上磕头。心中有个可怕猜测油然而生,可残存的侥幸支撑着他,让他不至于顷刻崩溃。
“不敢相信?霍家中兴之地,广种合盟,世称合盟山。你们霍家占山建屋,除霍氏族人不得入山,得族长之位终身不得出山。”赵元睿冷笑出声,讥诮的看着他,“这么隐秘,藏的是什么?”
“这……没……臣不知。”霍飞羽认命的闭上眼,祖宗有灵,不孝子孙实无能无力。
“据说此物百年一开花,三十年一结果,食花能起死回生。食果就更妙了,但凡此人本身有一长处能无穷扩大之。你霍氏先祖得了文圣人的贤名,此物功劳不小,你霍家延绵福泽至今此物功不可没。粗粗一算再过十几年此物就能开花,离结果也不远。既不开花也不结果,此物便于合盟一般无二,是也不是?”
霍飞羽听着第一句时,已经被激的抬起了头,直视皇上,大汗淋漓满脸的不可置信。此物对霍家关系重大,百年中兴就靠它,除族长外无人能一窥其秘。当初他父亲久病在床,临死之前被三叔夺了族长之位。父亲极不甘心,才秘密告知了他,希望他能有一日重回族里,把福泽用于他们之一系。可他们也只知道此物的果实有妙用,至于花根本就闻所未闻。
霍飞羽神智皆失,鬼使神差的脱口而出,“您怎么知道。”
而康先生完全就是一副小孩子听闻传奇,活脱脱一副痴呆样,这哪还是名满姜国在医术上无人敢出其左右的神医。
赵元睿怎么知道,这都要归功于他那位一别之后再无从相见的师傅,当年他们到是结下了深厚的感情,练功授课之余无话不说,宇内传奇在闲暇时谈论了个遍。话说到当今隐秘,师傅大是感概的跟他说道,你能信吗,漫山遍野皆是合盟,只有其中一株能开花,能结果。而就是这一株才是世间真正难求的绝品。说完之后极为萧索,沉于记忆不可自拔。
后经他多方查探,发现其诡秘之处,知道此事应该不假,以此推断那位来去无踪的师傅应该跟霍家大有干系。以至于他遇见了被驱逐进京的霍家嫡子,极为干脆的收入麾下,甚至娶了她的姐姐,给予高位。
“再过几十年,你们霍家就又能出一圣人,今日却把此物用来行使这鬼魅伎俩,你怎么想。”
霍飞羽还没怎么样,康先生就直直的跳将起来,颤动的手指指向血红如鬼的霍飞羽,“疯子,疯子,暴殄天物啊,也不怕雷劈死你们。”康先生不免撕心裂肺的想着要是此物能归云中,他何苦在这里熬着,成圣得道,自辟道场哪只百年啊。康先生越想越气,原地不顾一切的暴走,走至药渣前,又抖索的去捡那些分辨不出的草药,比任何人都像一个疯子。
场内还有一人不比他好,霍飞羽重重的捶着自己的胸口,愈泣无泪,撕扯着嗓子直喘气。
“子孙不争气,断绝祖宗宏愿,那就有朕来帮你出这口气,你看如何。”赵元睿像没看见似的,继续说着。
霍飞羽把这话听了进去,心下大震,不顾一切的跪爬到赵元睿脚边,也不敢伸手碰,又是一阵磕头,若是让赵元睿出手,霍家满门不存。只求能有一线生机,能让无辜者逃脱性命。
“那你来。”赵元睿到也转的直接,他不是不可以做,但他怕脏了自己的手,福泽有亏,自己到是不怕,但他要替汤元想想。
霍飞羽憋出一口气,应了声是。由他自己出手,最起码能保住霍家忠于他的人,虽最后只剩残余,此后齐心,家族香火自然灭不了。
“那行,让萧岳云跟着你去,可不要一时心软又把人给害了,该杀不杀,霍家人尽干这些损人不利己的事。”萧岳云同去,一是监视,二是捆绑。他若做的不让他满意,那两人同罪,他知两人关系非同寻常,他倒要看看,霍飞羽挣扎了一辈子,是不是临到头连自己最在意的人也坑。
“康先生。”赵元睿又转头对着那蹲在地上念念有声的人道,“从今后,龙腾归你云中,元妃的命还救不救的回。”
康先生又被说傻了,原先痴呆的脸上红晕升腾,眼珠子呆滞的不敢转动,喃喃重复着听到的只字片语,“归…归…云中。元妃,元妃,皇上一点问题都没有,您放心,我以项上人头保证。”随后越说越顺,都快喜极而泣。
“不是你的,是你云中所有的人头,你去吧。”赵元睿挥了挥手,他留下他本就是要找到源头,事情以明,自然要一路追随。
康先生原地顿了一顿,神经质的连说了好几声是,这才急急的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