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先生讪讪站在一旁一声不敢再吭,云泊老人堪为云中传奇,年轻的时候,在他同期学医的众师兄弟中,真真是首屈一指的人物。康先生的师傅,原来的云中医门第一人,生前对于他这个小师弟在医道一途的领悟能力也时时唏嘘不已,就是对着康先生这个得意门徒也毫不避忌的直说,你甚不如他。
本可振兴门楣的人物,却在半道抛了医术去研了毒物,别人怎么劝也不听,反过来还劝说别人,医道太无趣,毒物才真是天下第一有趣的,最美丽的东西却最毒,他就是喜欢天下间最美丽的物事,所以毒物才是他心头所好。
直到后来他所居的竹院成为云中最美丽的地方,就再也没人敢劝了,想劝也得有命进的去啊。
之所以他的针灸之术能独领天下,是因为此术还有个大作用,就是能让他自在的抑制毒性,他想让人手上疼,就绝不会让你在别的地方出现反应,他想让你的脸变成猪头,就不会是马脸。
种种怪癖可见此人在性格上肯定不是一般二般的人能忍受的,反正康先生是惹不起,能让他来替汤元针灸,他都费了姥姥劲了,能答应的都答应了,还在人家院子前整整跪了一夜。至于那龙腾,别说它本就不是毒草,想要用它还要等上个百年开花结果,到时候他都嗝屁老久了。你说让他怎么在乎这个,自然是怎么阴损怎么说。
康先生拿他没办法,李姑姑在一旁却不是个好脾气的,元妃在宫中有皇上护着,在宫外她就得替皇上把人护住了,不然随便一人都能照顾好她,为什么非要她来,决不能让这些山野乡民戏弄了去。
“老先生,”李姑姑开头称呼极为客气,“多扎几针这话以后就不要再说了,你在这里不是白来的,骗骗糊涂人就算了,明人面前还是放尊重点。”话到此处掷地有声,眼睛微眯,带着明显警告,见对方转头不看她,继续接着道,“显得您老有多尊贵似的,这周边可都有人,有些话被误传了上去,到时后悔可就晚了。”
康先生又傻了,听着这个意思,他师叔早就拿了人家的好处,根本就不需要他来求。那他那几天的委曲求全,感情都是被戏耍了,而且他还好不要脸的拿走了他的要紧东西,至今他都不敢吭声。
明白过来后哭笑不得,“师叔,你…。。你把东西还给我。你,简直就是……”
“就是什么,”云泊老人拿人手短,对着李姑姑一方无话可说,可对着师侄可一点愧疚都不会有,眼见着他要扑将上来,迎面对着他嘲讽道,“果然带种,不怕死。”
康先生硬生生止住了手,终于想起这可是那位专侍毒的师叔,看着他比谁都整洁干净,谁都不知道他在哪里藏了毒。他身为神医,完全没信心治好自己,确实是甚不如他,清醒后欲哭无泪,委屈到极致,“你怎么这样,这是兰儿给我的,你就这么骗了去,等她回来,你等着瞧。”
云泊一听,气恼的大声骂道,“兰儿是我徒弟,老子从这么些烂苗中选出这么个鲜嫩的,好不容易养的跟花儿似的,就被你这头猪给拱了,你还有脸说。”
“你……”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康先生还是要脸面的,羞愤欲死,再也呆不下去了转身就走。
李姑姑见要脸的被不要脸的气走了,对着那不要脸的问道,“够了吗?”
云泊老人显然对于这个兰儿的弟子很是看重,也是真气恼被猪拱了的事实,原地大喘了口气,跺跺脚犹自不解恨,但还是把李姑姑的话听了进去,知道现在屋内的事事关重大,敛敛神清咳了一下,甩了甩长袖,又是一副仙风道骨,“那啥,刚才的事到此为止,那东西老夫还是要的。”说着眼睛斜瞄了眼李姑姑,见人家根本不予理睬,尴尴尬尬的伸手梳理了下胡子道,“莫要误了时辰,开始吧。”
汤元自然无话,她对于康先生被一脸娇羞的气走了,深觉好笑。但更让她深有感触的是,她虽身在云中,赵元睿没办法过来亲自陪她,但已经把她的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了极致,一点困扰都不会让她有,觉察到此处,怎能不让她更想他。
所以她在施针结束后,汤元迫不及待的想回信。可惜心中再多感概,遇上信还要别人帮着写的时候,得,还是悠着点吧。思来想去,最后只汇成一句,‘我挺好的,你别太想我了。’
李姑姑面不改色的照旧写好,让她看了一眼后就折叠起来,找人送信去了。现在跟在汤元身边,明面上的侍卫就是以费自扬为首的五人,费自扬本就云中学武出身,各处关窍都熟的很,他们在此处就真的是一点为难都没遇上。而一路护送的御林卫并没有就此回去,都隐在云中各处,若是此时强人来犯,安逸惯的云中武门并不一定会察觉,但他们肯定是第一时间知道。送出第一封信后,赵元睿就专设一组人只做送信用。所以等到这封信到达京城的时候,比上回快了一天,相信业务熟络之后,会越来越快。
赵元睿此时正看着南地刚送上来的密报,霍思齐已经被押解进京,霍飞羽开始接管霍家,难关重重,不死几个人,是没人肯服的。
赵元睿让霍飞羽去,本就不是让人服他,不服更好,死的人越多,他越放心,他现在就看霍飞羽怎么选择了。
梁元宝在殿外接到云中来信,底部有黄色圆点标记,就知道是另一个主子的来信,一点耽搁也不敢,连通报也免了,直接进去后,就轻轻放在主子桌前。默默退走,在门外大呼出一口气,暗自思量着今日得跟御膳房打声招呼,找些精致好消化的多上点,主子应该能多进几口。这两日朝廷内外,多纷扰,又出了元妃这么大的事,别说用膳,皇上连个整觉都没落着,有时就是枯坐在内书房就是一宿。
赵元睿看到桌前的信,嘴角不由自主的微翘,虽不明显但总归是比刚才脸色要好上许多,把桌前的那些密折一扫,空出老大一块,就为了放那小小一封信。小心解封后,拆开一看,短短一句话,好上了许多的脸上又添重彩,终是笑开了眉,若是汤元在这,肯定得上前好好细细的亲吻,男人此时真是好看的紧。
看了又看,这才起身,把放置在百宝架上的那只黑漆幽亮雕龙画凤的长形木盒拿了下来。打开后,里面静静躺着上回那封信,再放进一封也才薄薄两封。
赵元睿用手扒拉了许久,心里想着要到多少封信后,可以再不用上这些,能直接把人抱进怀中。失去了才知道拥有的可贵,事发前两人化为一体的甜腻还深埋心中,感觉冷寂了再拿出来想上一想,虽能解渴却不能止鸠。同样是帝王生活,再也找不到生趣。难不成前半生在刀尖上游走,坐上高位,就是为了她。这真是英雄气短,美人关难过。
赵元睿苦笑了下,把木盒放到原处,重新坐回椅上。英雄气短的他,现在也处理不了别的事。干脆放了一张宣纸在桌面上,玉笔沾了点墨,沉思良久落不下去。到是墨汁顺延而下,黄豆大的一滴染在纸上。
赵元睿也不换纸,就盯着那滴墨迹,过不多久,就在纸上连续不断的游走。
等到这封信到了汤元手上,两人分开整两个月。
汤元这个时候,转头说话问题都不大,就是脖子以下还是一点都没动静。云泊老人果然是久处深山,说不上脑子是不是真糊涂,知道汤元命算是真捡回来了,不经脑就来了这么一句,“脑子没问题了,以后最多手瘫脚瘫。”
气的李姑姑当场就爆了,把放置在旁边的一盆水全倒在他的身上。云泊老人平生最大的不能容忍就是脏乱,现在迎头一盆水,成了只落汤白鸡,哇哇直叫唤,连报复都忘了,冲出门去的那个真是神速。
事后若不是康先生好说歹说,终于把人劝了住,否则李姑姑吃点暗亏是不能幸免。汤元当时刚接到赵元睿的回信,心情好到不行,根本没把他的那句话听进去,她现在有强大的自信,就算她手脚瘫痪,想来赵元睿还是愿意养她一辈子的。
当屋内只剩下她一人,回忆着赵元睿这次在信中画的那幅画,原本全麻痹的胸腔,奇妙的感觉到了暖意,心跳。
他画的是她在园中扔石头出气的丑样,原来那时候他在,那他肯定是听到了她的那些疯言疯语。
‘赵元睿你真是个傻瓜,瞎了眼瞧上我这么个难伺候的,你放心,看在你瞎了眼的份上,我会对你负责一辈子的,当然若还有下辈子,我也包了。’
言犹在耳,两人已经相隔千里,但心念一系,又跟在一起没什么分别。想起那时的言语,眼中莫名酸涩,早就约定了来生,这些个分离又算的上什么。现在看来她确实是个难伺候的,莫名其妙就是给他找事,现在他肯定不习惯的很,好吧,等他们重新在一起了,她会很认真对他负责一辈子,让他不再饱受思念之苦,两人亲密相依,希求来世共生。
作者有话要说:思念是一种。。。。。。那啥。。。。。。
卡巴卡巴,卡死我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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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