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耐心等了片刻,没有听到下文,只好自己问:“我怎么?”
他问我:“你不是本地人?”
“嗯?”我闻言顿了顿,随后又觉得好笑,没想到离开长康八年时间我能变成别人口中的异乡人,顺着嘴调侃了一句“我跟本地人差别很大吗?”
“……”对方以沉默回我。
在成年人的世界里话题不应该这样戛然而止,我遂提问:“你的那群朋友呢?”
他平静的语气,一问一答十分配合我地回道:“不知道。”
我嗯了一声:“你是附近学生吧,现在应该是上课时间,跟朋友翘课出来的吗?”我三十岁的恶习在这个时候又古怪地开始发作起来,我对着一个刚见面的陌生小孩条件反射地开始劝解道,“下次不要这样了,好好学习。”
陌生小孩这个听众的下巴在我话音刚落下后紧了紧,以我的猜测我觉得他可能在咬牙,我想也是,我读书的时候也最讨厌别的大人总之一副是为我好的模样劝我好好学习,这样一点都不青春不热血,每天听老师听家长念叨就已经够让人听吐了,偶尔路上碰见一个陌生人还要被提醒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人生未免也太无趣。
未免无趣的我打扰这些有趣的小年轻,我礼貌性地开口:“我走了。”
小朋友微微佝偻的背挺了挺,我朝他笑了笑转身准备走,他突然出声:“等一下。”
我回头看他。
他抿了抿唇:“我可以借你的手机给我的班主任发条信息,说我现在是生病在医院吗?”
我笑:“果然是翘课出来玩的的对吗?”
“……”他没说话,我能感受到他眼睛在刘海后面略带紧张地看着我。
我摸出手机:“你把你班主任的手机报给我,我可以帮你打这个电话。”
“……”他动作微微顿了顿。
我解开手机的锁屏点到拨号的那个界面,还是没忍住“劝人向好”的恶习:“但是下次不可以这样了。”
他拖长了语调开始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往外蹦,我就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往手机里输。
等他报完十一个数字,我拿起手机贴在自己耳朵上,耳朵里响铃才震一下,我隐隐约约听见对面站着的这人口袋里手机震动的声音。
因为桥上没人,春末的风声也十分温柔,桥底下的水流都缓慢,他口袋里的震动声音就显得十分明显,我把手机从自己耳朵旁放下,按掉正在拨号的电话,实在没忍住带上了点无奈地盯着他看了会儿。
就看他从自己口袋里拿出手机,对着那个我拨出去的未接来电看了一眼,随后捏着手机垂着脑袋迅速地开口对我说道:“我走了。”
他说完还没等我开口说话转身就走,走着走着小跑了起来,最后跑步的速度加快,十分迅速地消失在了我的视线范围内。
我低头看了眼自己手机上的号码,对眼前的状况产生了一丝略带怀疑的荒谬感,我的人生中从来没有过发生“被高中生骗到手机号码”这样类似的可笑事件,而那个号码还在未来短短的几十秒之后给我发来了一条短消息。
“大哥我才没有翘课,今天学校放假好吗?”
好的,我把自己的手机揣回口袋里。
第3章小城市的故事
长康这座旧桥长度大概九百九十米,来回走一趟大概二十来分钟,我绕桥走了一圈回到自己进来的起点,太阳已经已经斜在江那头,水面上折射出夕阳橙红色的光芒,我站在废旧桥头回头望了眼这座桥,桥面上因为久没打扫的原因堆积了薄薄一层灰尘,夕阳光照射在灰尘上像照在绒毛上一般,给人一种有些模糊了颜色的老照片的感觉,我脚底下的影子被夕阳照的让我像是个误闯小人国的某个巨人,我莫名因为此情此景而感到有些好笑,笑完转身从那个被剪开的铁网洞里又钻了出去,恍惚间感觉好像听见身后有人喊我的名字。
是一个像是跑了几十米后气喘吁吁的声音:“黎簇,走慢点。”
我没忍住埋头翘了翘嘴角,没有回头也没有停驻。
*
这边的人流量确实像我来时那辆出租车司机说的一样,旧桥这边长期不通车,周围的一些老旧的建筑该拆的都拆了,一眼望过去这一片全是废墟,荒凉不已。我还记得我读书的时候这边有特别多的路边小摊,有一对夫妻晚上十点下晚自习的时间还骑着三轮车站在这里买烧烤,那烧烤的孜然香味能从桥头飘到桥尾的方向。果然这个世界上没什么永恒的热闹。
我沿着这一片在我记忆中热闹的路走了小十分钟才走了勉强有车流的地方,我站在路边等了会儿车。
早上请假过来的时候想着转头要回去,什么东西都没带的就直接过来了,在微信里跟严岚顺嘴提了一嘴,这个人嘴巴就极其大的跟他爸妈说了声,我舅在很长时间都对我照顾颇多,我什么都没有跑去上大学那会儿还是他借着严岚的手给了我些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