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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秋水在夜晚的聊天算不上多愉快,他出书房的时候站在门口,我从自己的视角能够看见他似乎略带些紧张地在搓手指,随后十分礼貌地跟我开口道:“很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明天一早我起来就会离开。”
我还没说话他站了站之后他竟然还微微朝我方向鞠了个躬,转身就走了。
第二天下午四点半我送严岚去高铁站,他坐上车摸摸自己下巴笑:“你昨天晚上大半夜把人轰走了啊,他情感诈骗啊?”
我闻言瞥了他一眼。
严岚无辜地朝我眨巴眨巴他的眼睛:“你以为人喜欢你,其实人根本没多喜欢你是不是,你看你自作多情了吧哥,之前还自己想那么多有的没的,结果全白想了是吧?”
我的人生中不允许严岚占我口头便宜,我一边开车一边哼:“是啊,下回见面也不想那么多了,直接往床上丢,先舒服了再说,事后再问就跟他道歉说对不起是我理解错了他的意思了。”
严岚嫌弃地“噫”了一声,说我低俗禽兽。
我说:“你不低俗你把你电脑里几百个G的文件全换成马列。”
“……”严岚无话可说,他把脑袋转向了车窗外,半晌愁眉苦脸,“回家又要面对酷刑,我什么时候才能自由?”
我一边开车一边随口胡说:“你那是心态没有摆正确。”
严岚回我:“你心态摆正了你还不是单身。”
我瞥了他一眼,他伸手默默地打开车载电台,车子驶出梧桐路后车流量开始多了起来,车载电台里的电台支持人温柔这嗓子说:“这是一个微信名为‘查无此人’的朋友所点的陈小霞的‘查无此人’这首歌。”
歌里女生声音喑哑,用娓娓道来般地语气轻声地唱着这首歌。
歌词旋律十分简单,重复了两遍几乎就能跟着唱起来,严岚就坐在副驾驶用鼻腔跟着节奏哼哼了出来。
“查无此人,他们说查无此人。”
一曲歌唱完后我转上了高架桥,严岚突然问我:“哥,你说你想到你那个,就是那个是什么样的心情啊?”他说话含糊,但是对我来说却十分容易理解。
我问:“什么什么心情?”
严岚问:“就是你跟他啊,你现在想来是觉得很惆怅还是觉得有些可笑?”
“……”我瞥严岚,“好奇心挺重的?”
严岚:“谁还没点好奇心不是?”
我对严岚说:“梁祝的故事你知道吧?”
严岚迅速地点了两下头:“就梁山伯祝英台两人相爱结果不能在一起,最后他俩殉情了,最后两人一起化蝶了的那个故事嘛,拜托我又不是文盲好吗?!”
我手指在方向盘上轻微地点了点:“是哦你不是文盲你有文化。”
严岚嫌弃地啧出一声:“梁祝怎么了?”
我说:“梁祝就是,中国上下几千年前的故事里面只有一对梁祝殉情死后化了蝶,其他那些殉情要跳井的人,才坐到井边上还没往下跳就要先喊救命;那些跳河的人,还没等水淹上胸口就开始往岸边游去了;实在最不济的殉情成功了其实也只剩下两具尸体而已,化蝶是化不成了,化成扑棱蛾子还得看有没有那个命数。”
严岚砸吧了两下嘴,似乎思索片刻,随后大声说我瞎说:“中国上下几千年这么多个故事你都看完了,你怎么知道就一对化蝶的梁祝?”
我看了严岚一眼,在为了他感到可笑。
严岚半晌又自顾自地说出一句:“所以你是化扑棱蛾子的那一种对吧?”
我好笑:“你才是扑棱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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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前我还没有学会游泳,我在我经济勉强宽裕下来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特意去报了成人游泳课,课程总共十节课,我断断续续跑游泳馆跑了三个月的时间学会了游泳。
当时那跟我一起跳河的人是下面镇上考到长康一中来读书的学生,他从小就在河边摸鱼摸虾,进水时候跟鱼进水时候一样,我俩从桥上对视着随后牵着手跳下去的时候许的是不离不弃生死相依的诺言。长康河六月份是水位上涨的月份,那河水从很远的地方奔腾而来也带来很远地方的气息。
这条绵延的河水中曾有很多急切的人在里面排泄过,也曾有上了年纪的大妈为了省水费而在岸边洗全家人的衣服,还有年轻的小情侣夏天的夜晚时在附近的杂草堆里偷尝禁果,事后在河水里洗尽自己身上的关于对方的气息。这条河包含了整座城市的气息,可能还有全世界的雨水,以及数以万计的人体的气味。它当时带着这复杂又庞大的腥臭味道充斥灌满了我身体的全部感官。
不管是否是出于自愿与否,人类在死亡之前总会反复的挣扎,这大概是属于人类求生的本能,这是别人告诉我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