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幕飘悠四起,水花四溅,迷雾蒸腾,男子露出水面的后背洁白如玉,晏紫姹虽已修成人精,但似乎蝴蝶的复眼还在,所以,她能很清楚的看到,那男子后背上蜿蜒着一条伤痕,深可见骨,格外醒目,他的身上竟然会有如此可怖的“刀疤”?这让晏紫姹看得心中一阵忧凉,甚为怜惜。
就在他很认真的给自己搓背清洗的时候,帷幕之外似乎又有一声沉重的脚步声响起。
“谁——”
他的反应十分敏捷,几乎是与那脚步声同时发出,溥唇轻启,气度沉韵。
“离舒公子,是我——”
离舒公子?原来他的名字叫离舒?
“你又是谁?”他似乎并未听出“满堂井”外来人的声音,又一声厉问,却听堂外之人嘶嘶的笑了几声,悄声道:“离舒公子,你难道忘记了那‘一缕*’,在下正是给你送好东西来了!”
“哦,原来是你。”离舒公子笑了起来,放下警惕道,“进来吧!”
一中年男子微躬着后背一步一小心的走了进来,他手中提着一只箱子,看他的神情甚是谨慎,却又隐藏着一丝狡黠的密秘,那密秘……想必自然是藏在那只箱子里。
“离舒公子,我今天给你带来了我家族的传家之宝,希望公子您能高抬贵手、不计前嫌,放我家族一条生路,不要吞并了我家上百年才扶起来的‘千尊玉器坊’啊!”那中年男子说着说着,语音中竟似有了哭音,神情凄迷潦迫,看上去十分值得人同情,不过,那离舒公子却没怎么表现出怜悯之情,冷笑道:“王富贵,听你这语气,好像是本公子我故意为难你,不给你生路?”那中年男子一听语气不对,连忙自顾掌嘴道:“不是不是,离舒公子您别生气,是我贪心不足,心怀不轨所以导致家族败落,没想到百年家业竟毁到了我的手中,为子不孝、为子不孝呀,是我不对,是我不对,所以还请您大人有大量,扶持我们王氏一把,我连祖传的千年至尊宝玉都给您带来了,就只求您……我给您磕头了!”
“一缕*的落雁之塔?拿出来看看……”
“是,是……”听得离舒公子这转而改口的一句话,王富贵立刻破涕为笑,趴在地上如同狗一般的抬起了头,连连应答了好几声,他连忙把箱子打开,从中取出一件翠碧色的玉器,那玉器形如一座宝塔,雕琢精细,尤其翠色可滴,鲜亮柔润,光泽夺目,在王富贵轻轻弹触那“宝塔”的时候,那“宝塔”还能发出有如珍珠落玉盘的清脆声,空灵、飘荡、回响,就像风中花铃摇摇欲坠,分外真实,又分外飘渺。
“离舒公子,您仔细看看,我祖辈曾在朝廷为官,此等玉器曾是皇朝圣物,因我祖父为朝廷立过功,仲曦帝王曜光特地赏赐给我祖父的,而我家族奉祖命供奉着它一直没有拿出来过,如今我家破人亡,但求离舒公子相救,此宝从今以后就归您所有,归您所有了啊……”
他恋恋不舍的双手拱上,离舒公子哦了一声,接过“宝塔”,也是仔细的观摹了一番,蓦地,他手一松,将“宝塔”丢进了水池之中,中年男子神色大骇,伸手就要到他水池里去捞,却被他一手制住,“离舒公子,您这是做什么?”
“我只是想看看,王掌柜拿来的‘落雁之塔’到底是真,还是假?”说完,他自己在池子里大捞了一番,竟捞出一件色黯阴沉花色陈旧的“宝塔”出来,神色微怒的看着那中年男子,而那中年男子的脸色早就变成了鱼肝色,甚是激动而骇然,口中不停的大叫:“不,这不可能,这不是真的……离舒公子……”
“你自己也亲眼所见,‘落雁之塔’遇水立刻就褪去了它鲜亮的色泽,王掌柜在这一行里也算是老手了,怎么,还想用这一招来骗过我?”
离舒公子冷嘲热讽,那叫王富贵的中年男子还是不敢置信,突将恶狠狠的目光投向了他,凶叱道:“离舒公子,我敬你在这关口镇也算是一等一的豪杰,你不帮我也就算了,奈何耍如此技俩,调换了我的至尊宝玉‘落雁之塔’?”他一生气,将离舒公子所在水池里的水放了个干净,而这全身*的男子就在晏紫姹的眼前站了起来,其身坚实如玉,硬朗白??,除了那条较为丑陋的‘刀痕’就别无瑕疵,一条帷幔翻飞过来,席身而落,他身形一转,便从水池中点足飞了出来,落坐在一把竹椅上。
水池中什么也没有!王富贵的心猛沉海底,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明明亲眼看见公子离舒将“落雁之塔”丢进了水池,可竟然……什么都没有!
而公子离舒看着王富贵呆若木鸡欲哭无泪的脸,冷笑道:“没想到你家族沦落到了这个地步,却还是死性不改,偷天换日,欺骗良民,做了多少不干净的买卖,更愚蠢的是,你还把这种小伎俩施展到了我的头上。”
“公子——离舒——”王富贵几近咆哮,仿佛饿狼之眼,死死的盯了他一番,突然从牙缝里迸出一句,“算你狠,不过,你记住,这笔仇,我一定血债血偿!”
*
王富贵的身影已消失在帷幔之后,他那句有如诅咒的话还回响在“浴室”之中,公子离舒站起身来,却是径直向她晏紫姹走了过去。“哇,真潇洒的风度!”晏紫姹花痴般的在心中犹叹,但见他脸上罩了半张白玉面具,不免有些失落,不过,单看他露出来的半张脸,就足够令人“*蚀骨”了。
不好,他到这里来做什么?当他已走到她的浴池边时,她才恍然收神的叫道:“喂,你刚才与那叫啥王富贵所说的话,我可是一个字也没有听见,你别想着杀我灭口呀!”
公子离舒不答话,看了她一眼,蓦地跳进她的浴池中,并潜入水底四处摸索了起来,有好几次都摸到了她的脚踝,令她不由得惊叫出声,“喂,你个死色狼,你在找什么?你给我停下来!啊——”尖叫声猛地嘎然而止,一个精美的“宝塔”模型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同时,还有那男子跃出水面的戴着白玉面具的脸,正好与她面面相对,他看了看手中的至尊宝玉,又看了看她,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只自顾自的叹了一声:“果然是至尊宝玉,不错的珍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