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答应,却早就来不及。待价而沽的人已经掉了个个。吉米坐在地上,就着月光,作最后的休憩——离他计划好的出发时间只剩下半个多小时。他掏出一个小小的盒子。回想着乔临走时对他说的话,“这个给你。我也只做出来一个。将石子嵌在里面然后……看到一边的开关了没有,对,就是那里,按下去。然后星石里的能量会在三秒内释放开来,理论上空间承受不住这个能量挤压,如此可以造成空间崩塌。换言之就是一个微型黑洞,比起真正的黑洞来,他大概只是一粒尘埃的大小。之后这个黑洞就会重新收缩消失。……唉……其实我不希望你用到它。”※※※深夜四点。天空一片漆黑,这个晚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万籁俱寂,只有夜风仍在呼啸,吉米站在沙丘之上,闭眼是一片黑暗,睁眼也是一片黑暗。“吉米,你在看什么?”约翰走到他身边不解地问。“没什么,”吉米回答。他没有说的是,他感觉到有什么在呼唤着他,恐惧而绝望。他转身,身后是约翰和鲍比,还有小淘气,“谢谢你们送我来这,我准备要出发。如果六个小时后我还没出来的话,你们就自己回去吧。”约翰挠了挠脑袋,笑着说,“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了,你有事我怎么能不帮你。”吉米冷冷回应,“我不记得了。别跟着我。……还有罗根,别跟着我。”正是世界沉睡的时间,在夜色的掩护下,吉米有技巧地靠近基地的侧门,将自己埋在沙中,像是一条陷入冬眠的蛇般一动不动,这一藏就是二个小时,二个小时之后,轰鸣声渐渐接近,一架飞机由远而近,停在了基地旁,舱门打开,里面堆满了满满的资源货品。伴随着的,基地的大门也打开,几个武装人员走了出来,吉米定睛数了数,五个人。显然这帮人都是老相识。“嘿,兄弟,这回有熏肉吗?”“有十箱!”“我要你给我捎的好东西有没有带?”“当然……但是你得过来自己拿。”五个男人相互看了看,其中领头的男人点了一个同伴,“你守着门边,我们去拿东西。”被点到的人不满地呻吟了一声,“老大,你可得给我留份好的。”看对方答应,被指定留下来看门的人只得无奈地回去,这时角落的阴影里突然发出了奇怪的声响。“什么?是什么东西?”他自言自语似的问,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一个黑影如鬼魅般突然蹿出,将他脱了进去。片刻之后吉米就换上了保全人员的制服,气定神闲地往基地深处走去。他能感觉到在基地的某个地方有什么在呼唤着他,那一声一声的呼唤并非是指,而是直达心底和脑海深处的讯息。走廊宽敞而明亮,过道两边镶嵌的白灯冷光将整个空间照射地无比明亮,吉米虽然脚步半分不乱,但心底却有几分忐忑,几乎无处不在的摄像头像是人一样,吉米总觉得那随着他的行动移动的摄像头似乎能穿过他的面罩看出他是个冒牌货。“喂,前面的。保全组的?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吧?”一个棕色卷发瘦巴巴的男人突然把他喊住,吉米站住身,不做声地侧了侧,默默地把手移到腰间的枪上,随时准备着把枪拔出来。“算了,也正好。实验体999号逃出去了,你们协助一下在基地里找一找。”吉米把手放了回去,蓦地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皱了皱眉头,不动声色往边上走了一步,把门挡住,接着压着嗓子沉声回答,“好的。”对方被他的威势慑到,寒毛倒竖,“好吧,总之要尽快。”目送对方走开之后,吉米打开门闪身进去,这是一个堆满化学用品的仓库,他摘下戴在头上的帽子,看向墙角挪动的一小团影子——那是一个和他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孩子,“出来吧,已经安全了。”这个孩子看上去只有五六岁,虚弱地像是一只不足月的猫咪,消瘦的脸上一双蓝眼睛显得格外大,带着惶惑的神色看着吉米,他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哑哑嘶声。吉米意识到这个孩子大概是个哑巴。吉米走过去抱住这个孩子,孩子靠在他的怀里低声哭泣起来。吉米看到孩子搂住自己的一双手,干瘦的皮包骨头,上面布满了触目惊心的青黑痕迹,他把手贴在孩子的背后,感觉到他的心跳越来越弱。他哭得太急,呛着口水剧烈咳嗽起来,吉米半抚着拍了拍他的背,“别怕,别怕。”孩子哭歇了便蜷缩起身体依偎在他的臂膀上,只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充满了愉悦和欣喜,他伸出小手握住吉米贴在自己脸颊的大手,那双手已经沾满了泪水。过了一会儿,孩子的气息渐弱,他像是累极了,努力地使用最后的力气,指向了一个方向,然后阖上双眼,像是沉沉睡去。心头若有若无的联系在孩子阖上双眼的瞬间断开,这是最后的联系,单薄地如棉线般,一扯就断,在早几天的时候却不是这样,早几天的时候他能感觉到很紧密的联系。如今吉米终于明白是有人在叫他。和他怀里的这个孩子一样,他们大概都死了。吉米擦干孩子脸上的泪迹,把他放在了地上,给他盖上一件衣服,柔声道,“好梦。”接着他走出房间,朝着孩子指的方向过去,地方显然找起来并不难,因为几乎整个基地的人都在那里进出。弧圆空豁的穹顶仿佛辽阔异常,特别材料的金属线由中心向四边发散,有如蜘蛛网般封住雪白的“天空”,这些线凝成一股垂下缠在大厅正中的巨大圆柱体上,数之不尽各种高科技器械皆附于其上,吉米说不上名称,只瞧见那些电线、导管、机械臂在透明的玻璃表面画上一道道诡秘和严密的图腾,或粗或细的线条散发着幽蓝的光芒。正中的水域里禁锢着一个“人类”,一个男人。他赤身裸体,双目静阂,仿佛睡觉一般安静祥和。漂浮在水域中央,黑色的长发如海藻起伏,从空隙间可看见收拢在他背后的一双翅膀。簇拥着他的器械层层垒砌,双螺旋地缠绕着圆柱,穿着白色衣服的实验员在其间穿梭走动,像是在一团蝼蚁在狭窄而又巨大的蚁穴中忙忙碌碌。吉米眼睛一亮,不可思议地呢喃,“……凯文。”“你是谁?安保人员可不能随便出入这里”吉米愣了愣,沉声说,“乔治先生让我来这里。”“乔治?哦你说乔治……”研究员笑了起来,“我们这里二百三十一个人,根本没有姓乔治的。你到底是谁?!”记忆里似乎出现过这张脸——“教授,这么多份量够不够?”“压住他,按住他的手。”“数据采取很顺利,科林斯教授。”吉米冷冷道,“我是吉米。吉米·科林斯。”话音刚落,黑幽幽的枪洞已经对准了白衣研究者。这声不加掩饰的枪响像是点燃了某个信号,整个实验室像是水落进油中般陡然混乱起来。研究者纷纷退场,全副武装的保全人员迅速地赶到事发现场。吉米一个错身,躲开一排子弹,他边上的门沿已经是打的稀烂。三十七、三十八。吉米数到这,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敌人实在是太多了,而他的特长是对付变种人,这种精通枪械无力出众的普通人武力精英反倒不好对付。他被人狠狠地撞到一边,还没等他爬起来,三四个人扑上来,按住他,一柄枪对准了他的脑袋,他抬起头,枪口转移到他的眉心。扳机就要按下。就在这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知从何而来的寒冰覆盖上枪杆。却不仅仅是从枪杆开始,不过一眨眼的时间,他身边的几个人已经全部被冻成了冰雕。吉米捏住仍在散发着森森寒气的冰柱,用力一捏,枪杆碎成了一片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