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鹇愣了一下,没多问便出去了。林云深看了白隐一眼,瞪着眼睛看向屋顶,抢先说:“我这人很惜命,又有分寸。”
“以后不准再施法,”白隐道:“不然……”
“不然如何?”林云深说:“你以为你现在年纪比我大,就能发号施令了,我可不是白鹇。”
白隐脸上带了怒色:“那你要如何,想死么?”
“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死?”
白隐站了起来,沉默良久,说:“你切莫要死了。”
林云深看白隐背影,只觉得这背影比从前高大结实了许多,但也带着从前那个少年的影子。想到这里他就心软,说:“知道了。咱们赶紧找到为我夺舍的人,我换回到我自己的肉身上,就不怕啦。”
“关于这个,已有眉目。”白隐道:“给你保命丹的陈遥说,你体内含有金丹毒性,曾经服过保命丹,看你身体羸弱,你又说昏睡数年方才醒来,可见当年受伤十分严重。据我所知,但凡强行夺舍之人,身心俱伤者不在少数。”
“你是说,当时我或许需要金丹续命?”
“没错。”
坞城陈氏。
坞城陈氏,原来是丹鼎派的一支,当年家门非常兴盛,后来有一年,陈氏进献给朝廷仙丹,谁知道圣上贪吃,痴迷修道,竟中毒而死。陈氏因此受到了株连,由此没落下去。直至改朝换代之后,陈氏才逐渐恢复了元气,后来诛魔有功,名声大起,现任家主陈秋灵一直试图让陈氏恢复往日荣光,这几年成为了仅次于西州卢氏的玄门大家。家门虽然壮大了,可是陈氏的炼丹本事却没有丢,救治过许多百姓,那些高门豪绅想要长生不老的,更是对陈氏的金丹倍加推崇。
“慧端的孩子,你见了么?”
白隐点头:“不好看。”
林云深忍不住笑出声来,笑声牵动肺腑,疼的满脸通红,半天才道:“刚出生的小孩子都这样,以后会和她娘一样好看。你们白家血统的孩子,除了你,没有丑的。”
白家几个子孙比起来,确实白隐相貌最一般……当然了,他的相貌在普通百姓家,也算是相貌堂堂,五官周正,但是和一溜的美男比起来,确实逊色不少。当初这在玄门出身的林云深看来,更是一大遗憾。修道之人,虽然安身立命靠的是修为,但是没有出众的相貌,很难成为大家。但白隐依然美名满天下,原因无他,“后生可畏”。如今这后生已经长开,光风霁月,风度翩翩,好像岁月也格外优待他。
他们在这私宅住了半月,就听闻坞城发生了断头惨案。
林云深抽出杨柳一的那把剑,只见上头鲜血淋漓。看来这个杨柳一,一点也等不得。
“如今看,或许它要报仇,我们跟着它,或许能找到为你夺舍之人。”
去坞城。
他们在这里住了这么久,林云深却再也没和韩秦川碰过面。他有心躲着韩秦川,韩秦川也很少到他们这边来。但是就要分别,林云深竟然觉得十分伤感。
他没想到上一世会和韩秦川落到你死我亡的境地,如今他死过一回,也算是偿还了孽债,只是他这身体羸弱,将来能否回到自己肉身尚且不知,如若不能,他死也不过是朝夕之间。那如今他和韩秦川就真是最后一面了。
人生无常,总有许多寻常离别转瞬却即是生死之隔。然而人非草木,谁能无情,生死面前,又有什么恩怨纠缠。想着明日就要一早就要启程,林云深便想去看看韩秦川,自己在院子里溜达了半天,终究还是退却了,回屋躺下。
但是躺下之后,却怎么也睡不着,便侧身看着窗户纸上的淡白月光。
他却看到一个人影映在上面。
林云深一个机灵便爬了起来,摸了玄剑在手里。那人在窗外踌躇,他赤着脚下了床,那人却已经离去,他点透窗户纸朝外看去,只见月光之下一个修长身影,消融在夜色里。
此情此景,倒是让他想起了一个人。
二十多年前,他犯了错,被关在柴房里反省,晚饭也不许他吃。那时候春寒料峭,夜晚寒冷,曾有人送了一碗甜汤给他。他捧着那碗热汤朝外头看,也是看到这样一个身影。后来他问韩秦川,给他送那碗甜汤的是不是他,韩秦川说:“我那时候还不认识你,自己也刚来韩家,哪能想到这么体贴。是窈姨娘担心你,又不好过来,便托我给你送去的。”
“可我那时候着实感动,那时候年纪小,半点委屈都受不得,只想着自己爹娘都不爱的人,还有人肯为我送一碗汤。”
慧端身体也调养个差不多了,距离朝仙会也近了,韩秦川也要启程。白隐却告诉林云深,说慧端要见他。
“见我?”
白隐点头,林云深问:“你把我的事告诉她了?”
白隐摇头:“我只告诉她,是你救了她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