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走,碧痕就瘫在了地上,女掌柜是练过几手的,自然知道哪儿使劲最好,碧痕疼的说不出话来,偏身上还没留下手印儿。碧痕惊恐的看□着走过来的粗汉,耳边还回荡着女掌柜临走前的低语。她说:“到这地步还想着使坏,呵,你瞧,你连个挑选的机会都没了呢,你给自己定下的好主子好好生受罢!”这打擂台似得卖人买卖毕竟是官府出面儿,并不全然是价高者得,而是涨到一定的价钱,官府就不让往上加价了,留下几个出同样数额银钱的人,让被卖的这些丫头婆子们自己选跟谁。碧痕因着闹出了这一出儿,原先看上她的怕耽搁事纷纷转买了其他丫头,唯有她特特儿用眼神勾来的这个满脑肥肠的粗汉一直跟着,这汉子一声朱褐色的锦衣掩不住他身上的粗蛮气,眼睛一瞪跟钟馗似得,几个先前因为财力不行落败的更不敢跟他争,让他顺顺当当的用五十两把碧痕买下了。碧痕摇着头,祈求的看周围那些长得至少周正点的爷们儿,那些人一边贪看她的脸,一边退开去,为了这么个小蹄子,招惹那鬼夜叉似得人不值当的。那汉子一看碧痕可怜兮兮求救的模样,胸口就生了戾气,提小鸡子似得把碧痕提起来,臭不可闻的肉片子似得厚唇凑上来,恶狠狠道:“收起你那勾三搭四的模样!侍候的老子好才有活路,要不然,哼!老子怎么也得从你身上赚回来拿五十两银子!”看着碧痕,忽然像想起什么来似得,那汉子一把把她甩上马车,急嗤嗤道:“你是荣国府那个房里的丫头,嗯?都说荣国府上下没个干净的,老子花了五十两,买个不干净的可就亏死了!”碧痕脸煞白。在场的还未散去的几个浪荡汉都笑着起哄,不知在笑粗汉异想天开,还是在怂恿碧痕勇证清白……总之,那黑皮猪一般的粗汉急歪歪的跟着上了马车,马夫驾着马车得得的走起来,吹着三角胡子马夫支棱着耳朵听马车里的动静儿。马车里,粗汉一巴掌就把挣扎的碧痕打倒在地,粗手粗脚的撕开碧痕的衣裳,呸的一声朝手上吐了口唾沫,就拉开碧痕的小衣直捣黄龙:“狗□的!竟是个小妇!”碧痕下|体疼的涕泪交流,被粗汉踹了一脚:“叽歪什么,骚狗!五十两买你老子亏大发了,妆什么贞洁烈女,起来伺候老子。哼,不好好弄老子转手就把你租给仙妈妈那儿,让你给老子赚银子赚到死!”碧痕吓得几乎翻白眼,以往那些粗使的婆子喝醉了喜欢满嘴胡诌,从她们嘴里听说过‘租人’,这租出去的女人比楼子里的娼|妓还要下贱——主家把人出租给老鸨,因着付了租钱,老鸨会拼命的让女人接客,只要租期到了人不死就成,败成什么样儿都没事儿。这样出租几年,人越来越残败,去的地方越来越坏,到最后,就会收拾收拾卖给最低下的暗|娼|馆子,人在暗|娼|馆子里呆不了几个月就被磋磨死了……这会儿她再也没有心思去害别人了。……“鸳鸯姐姐,你真厉害!”坐在车里,琥珀赞道。她丝毫没提起她老子娘和兄嫂,自打抄家时她老子娘把她推出去,让她用身子‘挡挡’兵爷爷,好叫他们能从窗里跑走开始,琥珀就当没有家了——那日也巧,她正在荣宁大街后巷子的家里呢,想再劝劝她老子娘和兄嫂赎身出来的事情,李贵已经出去了,她也准备着求个恩典嫁过去,谁料大灾来的这么快,琥珀更料不到她爹娘第一反应竟然是让她用清白身子挡住官兵,好带着儿孙逃出去。鸳鸯张嘴“哇”的吐出一颗小石子来,那上头还带着泥土脏污,尖上沾着血丝,显然是仓促间从地上拾的小石头把嘴里磕破了。女掌柜从马车暗柜里拿水给她漱口,笑眯眯道:“我还真没想到你有这本事。”琥珀慌忙给她擦脸。鸳鸯斗鸡眼时间长了这会儿哗哗流泪,止都止不住,却笑道:“我小时候也是个调皮的,常扮鬼吓唬人,能斗眼斗一刻钟!长大了又臭美,荷包里常揣着个画眉的碳条儿,老太太人老醒得早,我闭着眼都能把眉毛画好了。还有这东西……”她指着琥珀帕子上的像鼻涕似的污渍,笑道:“这可是在您隔壁的美人坊里买的匀面洗脸的物事,一两银子才这么一小贴儿,牢房里潮,我又贴身放在荷包里,没承想受了潮变成这个样儿,出来时我还想着兴许能派上用场就没舍得扔……”美人坊也是史墨的铺子,专卖些奇奇怪怪的养颜上妆的东西,有更恶心的绿色烂泥巴状的物件儿,那些贵妇人姑娘见了没有不嫌弃的,但效果也是真的好,是以再贵再恶心也有人捧着大把的银钱来买。“嗳哟,这是那洗面泥罢?受潮了成这样儿了?我回去可得跟肖掌柜的说说,这物事可贵,万一潮了可了不得!”那女掌柜笑道,又说:“你一抬脸也吓我一跳。你也下的手去,看这脸,掐的这下都破皮儿青紫了!”鸳鸯摇摇头,这点痛算什么,要是没一点伤就鼓起那个包来可就忒假了,万一连累了掌柜的就坏了——她还不知道眼前这风韵犹存的爽利妇人是个练家子,只是看着那男人蛮横,掌柜的只带了个小丫头和车夫,生恐自己遭难不说还连累人罢了。善恶因果,皆有报应。空荡许多的大牢里,探春捂着肚子呆滞的看着地面,她脚上精致的绣鞋又脏又破。可笑的是,上头镶坠着的珍珠宝石不是被牢里的大老鼠啃掉的,而是被荣府的下人硬生生揪掉的——推攮间,还有人打了她一耳刮子。“王爷来了,还不把牢门打开!”“哎唷唷,王爷怎么来这处,您贵脚踏贱地,这可怎么使得!”守牢的嬷嬷没有接到谕令,嘴里供奉着,却并不愿意给这位劳什子王爷开门。“放肆!王爷奉皇命审理荣国府内宅事务,快开牢门!”那跟在王爷身边的长史眼睛一瞪,厉喝道。守牢嬷嬷没法子,只好从里头开了大牢门——刑部牢狱的大门里外都有锁,要想出入大牢就得外头的兵卒和里头的守牢人都开门才行。北静王一袭华裳,面沉如水,二话不说就往里走。守牢嬷嬷要追上来,却被水溶带在身边的长史等人拦住。“王爷!”贾探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狼狈的用袖子擦脸,慌忙站起身来整理鬓发和衣裳。抓住牢房栅栏,贾探春嘶哑的嗓子满是柔情:“王爷,您是来接我出去的么?王爷!”北静王端着脸,身边的小厮飞奔在前头,引他径直去了贾母的牢房前边。贾母看着北静王,嘴边忽然露出个诡异的笑来。水溶拧起眉角,嫌恶的看看地面,屈尊降贵的蹲□,低声道:“老太君,那张方子到底在何处?若不在那位找到前毁了它,咱们都逃不了!”贾母垂着眼,摆弄着脏兮兮的帕子,漫不经心道:“没想到是王爷亲自来看老身,老身惶恐!”水溶不悦,压抑着怒气道:“时间不多了,老太君早些告诉本王,本王也好早些救尔等出来!”贾母这才抬眼,看着水溶忽的一笑,嘲讽道:“老身不是傻子,若是老身和孙儿都好好地出去了,告诉王爷也无妨,若是咱们有一个不好,那方子就被娘娘安排下的小黄门直接呈给升上了!王爷好好想想罢,也和咱们的老交情们好好商量着……那方子里有什么玄机,王爷不会忘了罢?娘娘倒了又如何,知情人死光了又能怎样,只要那方子送到御前,这些老交情啊,一个都跑不脱!”水溶看着贾母这油盐不进的样子,只觉心里惴惴不安,那方子上记载的东西还在其次,最要命的是上头藏匿起来的秘密,就像史贾氏说的,那东西见了天日,四王八公谁都逃不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