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那富丽堂皇的大殿上,只不过那高坐之人,已两鬓斑白、背脊微驼。他正靠着椅背,身心俱疲地看完奏折,随后让侍从递下去。
这些年来,他整日看着亲子为了他座下之位,如同狼犬般互相攀咬厮杀;后宫那些妃子为了她们的儿子,也不遑多让,他直接眼不见为净。
可这一次,老七瘸了;老五,死了。
待命之人,被赐座于殿下,一身紫红祥云官服,配青玉方冠,儒雅沉稳,丝毫不见当初的稚嫩、腼腆。他静静看完手上大理寺给出的判词。
五皇子奉旨前去茌州修建水利,即通珢桓祁三州运河,引渡至茌州。不曾想天降暴雨,冲溃了年久失修的堤坝,总监工的五皇子首当其冲。而七皇子刚办好允州盐政之事,归来后得三皇子送一烈性的汗血宝马,欲驯服,反倒自己摔断了腿。
“闵爱卿,朕意属你前去重新彻查一番。”他并未全信这份判词,怕是不知经了几手才呈上来。
“臣遵旨。”
闵衡这几年因政绩突出已被调回,现已是吏部尚书。且他凭真才实学白身入仕,又独来独往,不攀荣附贵,不与皇子夺嫡搅和,屡次碰壁;更有,闵衡于民生治理大有作为,所行利民之策,均冠以帝名。如今,皇帝冉雍深受百姓爱戴。这让冉雍十分信任他,常常委以重任。
“去吧。”冉雍闭了闭眼,有气无力道。
“是,陛下,臣告退。”
三皇子府,
书房内,众红镶边黑禅衣的幕僚或官员们,正着急地聚在一起商讨如何洗脱陷害七皇子断腿的罪名。然而那主角三皇子冉子昇,却丝毫不慌。
“……殿下,不如这样,如何?”
“嗯,诸君莫急。父皇如今不信者大多,而信者就那几人。”一袭交领宽袖白梅袍的冉子昇,温文尔雅。
“可那吏部尚书闵衡,油盐不进。”
“那不是正好?不为所动的闵衡,才是最能给出真相,而且是能叫父皇相信的真相。诸位先静观其变罢。”冉子昇确实不担心,闵衡是他和阿姐最大的底牌。而这件事,仅他、阿姐、舅舅和闵衡彼此心知肚明。
这一次的七皇子断腿之事,他们决定以身设局。马,确实是他送的,但送的过程,就是另一番故事了。而且,父皇似乎对手足相残十分忌讳,每每一出,必会彻查。
其他人欲言又止,皇帝向来不喜三皇子,这次……
而闵衡这边也很快查清来龙去脉,五皇子之死,是十皇子母族派人动了堤坝,想让五皇子因监工失利而淹死平民,没了功绩还生民怨。却不想遇上了暴雨,人直接没了。
而七皇子断腿,则是户部侍郎李庆文暗中派人给马喂药,使得马狂躁不止。而那李庆文早年认了允州盐政使冯匀为义父,此举便是为了报复七皇子杀他义父之仇。
可就在逮捕李庆文时,人已于家中自我了断。然而,其书房的一个烧炉灰引起了闵衡的注意,竟含异香。而皇帝曾用过的贡品馨瓷砚,便有此效。
又探查一番,直接查上了九皇子府,闵衡便不再停留,直接上报皇帝。
“……好,好啊——咳咳咳……”冉雍死死抓着奏折,胸腔剧烈起伏,双眼像是冒火般,竟,胆敢以百姓作局!还有那馨瓷砚,他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赐给了老九!
“太医!传太医!快……”
“陛下!陛下,请息怒,龙体为重。”一旁的亲信连忙安抚住他。
“陛下保——”闵衡正想说些什么,那冉雍直接下令,“传朕旨意,将九皇子,咳咳咳革除职务,禁,禁足其府,无令,不得出!十皇子革职,并封为,咳咳宁王,封地脊州,即日启程,无令不得返咳咳……”
“……咳咳,再,再者,庆妃,和慧妃,咳贬为嫔……噗咳咳!”话未说完,冉雍直接咳出了血。
“啊陛下!陛下!陛——”众人大惊,闵衡也忧心忡忡地上前,却被冉雍死死抓着,满是不甘,“……咳呃,闵……”他以为他会有足够的时间安排好,可现在,不行了!他,他不甘心啊!
从一开始,他们就不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