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老爷与夫人夜夜哀叹,最后还是送了她去郊外的清幽山寺,对外只道谢小姐为长嫂腹中孩儿祈福,去寺里修行一年。
谢家封了消息,知晓此事之人甚少。
阮连羽是其中一个。
他无意从阮连瑶口中知晓此事,心中震惊过后,便只剩下伤神,甚至借酒消愁,夙夜难寐。
然那些时日里,他却时常独自骑马到山寺,暗中探望谢小姐。
有时是送一件锦衣,有时添一炉安神香,有时只是遥遥观望,看她在佛堂前祈愿腹中孩儿平安。
谢小姐知道他在,却从不前来与他说话,只是远远行上一礼,以示谢意。
唯有一次,谢小姐着了一身素衣,行至神色落魄的他身前,语气哀愁道:“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
是了,那时,阮连羽的妹妹阮连瑶因产时血崩,香消玉损,腹中孩儿亦没能保下。
谢家愁云笼罩,哀声不绝。
雾雨蒙蒙,灰霭的烟雾笼罩在连绵的山峦上,如同心中的愁绪般挥之不去。
阮连羽跌坐在山寺的雨中,潸然泪下:“……我就这一个妹妹。”
谢小姐打了一把竹骨伞,神色悲悯,无言地立在他身侧。风卷起她的衣袖,露出一截消瘦的腕骨。
雨势渐大,而众生皆苦。
后二月,谢小姐也到了临盆之日。
山寺简陋,谢家终究是不舍得这个女儿,急急派了产婆赶来,然谢小姐素来忧思过重,身形消瘦,虽几经波折,拼命将孩儿生下……却也只剩下一口气了。
谢家并未预料到,彼时尚且无人前来。
阮连羽抱着在襁褓中的孩子,听闻谢小姐将死的消息,连连低喃:“……不可能,不可能。”
谢小姐却唤他,将一枚玉佩颤颤地塞到他手中,面容苍白道:“唤他……谢淮,求你……让他活下去。”
阮连羽忽然落泪:“……我也就你这么一个心上人。”
谢小姐神色涣散,听闻此话,却恍了恍神,然后一如当年模样,愧疚地笑了笑。她无声地阖上了眸,再没睁开。
得知此事时,谢家老爷抱着尚在襁褓中的谢淮,心中恨意徒生,竟要将他摔死——“若没有这个孩子,我的女儿也不会死!”
阮连羽大惊,将谢淮一把夺过。
谢夫人泪满衣襟:“我谢家世代与人为善,上天无眼,何以待我谢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