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直隶的人都说北楼窦氏厚积薄发,几代经营,人才辈出。之前他还有些不以为然,现在见识了窦家四小姐行事,他才心服口服,不由泄气地想:难怪他事事精明最后却落得一事无成,别刚毅粗俗疏落却朋友满天下,遇难之时不乏朋友相助,就凭他这份识人的本领,自己就已远远不及的!陈大叔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随后心中凛然。自己不会坏了别刚毅的事吧?他顿时不安起来。&ldo;窦四小姐,&rdo;他心中虽然急切,但语气却很平常,道,&ldo;听说令尊、令堂和令妹都去了京都,却独独留下你一人在真定?&rdo;窦昭望着笑容中满是笃定的陈大叔,眼睛微闪,掠过刀锋般的雪光。陈大叔的笑容越发从容起来。&ldo;我还听说,窦四小姐的母亲是续弦,而窦四小姐自生母去世后,就一直养在东窦的六太太屋里。如若窦四小姐能收留别氏姐妹,我想,东巷街这一带的人肯定会对窦四小姐的善举赞不绝口的,时候长了,说的人多了,窦四小姐肯定能得个扶危济困的好名声,到时候恐怕就是窦家的二太夫人也要对窦四小姐另眼相看吧?等窦四小姐到了说亲的年纪,这真定方圆百里的媒婆岂不是要把窦家的门槛都要踏破?窦四小姐,您说,我的话在不在理?&rdo;陈大叔的话让窦昭突然想到了那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她听到纪氏和王嬷嬷说体己话。也是这样,通过一些小小的细节,抽丝剥茧,把支言片语还原成了事情的经过。这就是人们常说的走一步,看三步吧?她衣袖里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看着陈大叔的目光熠熠生辉。重活一世,她最缺的是什么?是个能帮她谋划算计的人。这个陈大叔,正是她想找的人。一时间,窦昭心中充满了斗志。她要把这个人收在麾下,为己所用。窦昭笑道:&ldo;不知先生怎样称呼?&rdo;这是种正视的表现。陈大叔心中一喜,面上却不动声色,凝声道:&ldo;在下姓陈,名波,字曲水,号越川。&rdo;&ldo;越川先生,&rdo;窦昭道,&ldo;您可知道,我继母乃陕西巡抚王又省之女?&rdo;陈曲水有些意外。他不是意外王映雪的身份,他是有些摸不清楚窦昭说这话的用意。&ldo;我的五伯父和王又省是同年,&rdo;窦昭淡然地道,&ldo;自从王又省两年前生擒了蒙古可汗图木尔之后,声望已达顶点,满朝文武无人望其项背,让他入阁的呼声也越来越高。可您知道为什么他一直不能如愿以偿吗?&rdo;陈曲水嘴角微翕,欲言又止。窦昭抿着嘴,了解地笑了笑,道:&ldo;我五伯父和王行宜好比一个碗里吃饭的兄弟,在没有旁人的时候,他们可能会各凭手段地抢ròu吃,可如果有外人想抢他们吃饭的碗,他们就能联合起来一起对付那个外人了。不然这碗打碎了,他们可就全都没吃的了?可若是他们有谁想独占这个碗,就得先把那些觊觎这碗的人打得不敢伸手了,才有可能互相厮杀。我想,如果没有十年,恐怕他们都没有这个胆子抢这个碗吧?既然如此,我有什么好担心的?越川先生,您说,我的话在不在理?&rdo;陈曲水脸色微变。不错。现在窦家四小姐处境微妙而尴尬,可只要王、窦两人没有分出胜负,不管是王家也好,窦家也好,都不可能为难这位四小姐。而以目前情况来看,她一开口窦家就立刻保了别刚毅出来,可见她在窦家不仅高枕无忧,而且游刃有余,根本不需要利用名声来保护自己。他望着窦昭的神态多了几分郑重。屋里突然响起一阵剧烈的咳嗽声。窦昭和陈曲水不禁朝别刚毅望去,就看见别刚毅大口地喘着粗气,直直地望着窦、陈两人。收留&ldo;你们,你们别争了。&rdo;别刚毅声音干涩地道,&ldo;你们都是为我的事……不值得……&rdo;他说着,将目光移向窦昭,&ldo;四小姐,我知道这件事让您挺为难的,可我没有其他可托之人……她们母亲去世的时候,我曾经答应过她,会好好地照顾两个孩子的……&rdo;他眼角开始闪动着水光,&ldo;我不能把孩子往火炕里推……&rdo;窦昭听着,忍不住心头酸楚。&ldo;我不求别的,只求我走后,这两个孩子能堂堂正正地活着,&rdo;别刚毅像风箱似的,声音里夹杂着呼哧呼哧地呼吸声,&ldo;我也知道,窦家不是寻常人家,可这两个孩子,都乖巧听话,不会给您惹什么麻烦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