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云从的右眼皮几乎抽搐起来,他严正警告道:“医生,解剖活人是犯法的!”“当然。”医生斯斯文文地笑了笑,“我只要一个切片就好。”“……我拒绝!”“那抽点血总可以吧?”钟云从认命地挽起袖子,露出左胳膊,头扭到另一边:“别抽太多啊!我毕竟是个病人!”“放心,我有分寸的。”在张医生说完这句话之后,冰冷的针头扎进了血管,钟云从咬紧牙关,十分心疼自己了。这绝对是个黑诊所吧!“打扰一下。”抽血临近尾声的时候,诊所里多了一个清脆娇嫩的声音,这让原本生无可恋的钟云从立刻精神起来:女孩子!随着门帘一掀,钟云从终于看清了来人,却是无比失望——的确是非常可爱的女孩子,只是年纪太小了点,目测14岁以下。钟云从还在暗自叹息,慢条斯理地收拾针管和血袋的张既白却开口了:“是盈盈啊,又来给你母亲取药?”“嗯嗯。”被叫做盈盈的少女乖巧地点点头,眼珠子转了转,目光落在捂着针口的钟云从身上,秀丽的脸上多了几分好奇,“没见过这位哥哥呢。”她的称呼让钟云从浑身舒坦,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啊……我是新来的。”盈盈人如其名,眼睛里总是笑意盈盈,她正要说些什么,但视线却忽然凝聚在钟云从的双眸之上,随后侧过脸,十分不解地看着张既白:“医生,这位哥哥的眼睛……”“他是外面来的。”张既白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嘴,之后又转过身在药柜里找药,“还是一样的分量吗?”“嗯……对!”盈盈显然还没缓过神,一双大眼睛还是时不时地瞟向钟云从,这让后者十分莫名,他的眼睛到底怎么了?张既白拿了几盒药品递给盈盈:“告诉她,让她按照医嘱来,不要一次吃太多……你来取药的间隔越来越短了,她服用的剂量越来越大了是不是?”盈盈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哀伤,看得钟云从都有些于心不忍了,她的声音也低了下去:“我会和她说的。”张既白摇摇头:“去吧,别耽误了上学。”盈盈抱着那几盒药,声音几乎可以说是虚弱了:“这一次的药费,还是要欠着……对不起。”张既白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没关系,去吧。”盈盈冲他点点头,又对着钟云从笑了笑,后者简直是受宠若惊,盈盈的笑容又灿烂起来,她歪着头看着钟云从:“这位哥哥,出门的话,最好戴上墨镜哦。”说完那纤细的身影便走出了诊所,余下一头雾水的钟云从问张既白:“怎么你们这儿光照很强烈吗?”张既白坐回他的藤椅,语气平淡地说道:“你照做就是了。”钟云从最后还真戴上了墨镜,原因无他,正好口袋里有一副。只是这大雪天带着一副墨镜,怕是别人眼里他可能是个瞎子。大街上人倒是不少,只是处在人流里的钟云从不大舒服——大概是因为他身上这间暗红色的羊绒大衣,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条街上的人们身上只有四个色系——黑白灰蓝,他一身红混迹在里头相当的格格不入。也难怪来来往往总有人向他行注目礼。看的钟云从浑身上下都不自在。走的越久,钟云从对这座城市的观感就越怪异,过时的建筑、老式的街道、木讷的人群,甚至是光秃秃的行道树,都弥漫着陈旧的气息,如同一张泛黄的老照片。钟云从一开始无法形容这是种什么感觉,直至他无意中与人对视,对方的眼神呆板滞涩,他莫名的心惊,在环视四周,恍然生出错觉,仿佛这满大街都是会动的木雕泥塑。他终于明白他为何如此突兀——在一片死气沉沉中,唯有他是生机勃勃的。借着这个契机,他也弄清了张医生和小姑娘先前对他眼睛的疑惑——这里所有人的眼珠子,都是灰蓝色的。莫非这里是什么少数民族聚集地吗?钟云从百思不得其解。性格使然,他没有纠结太久,毕竟现在熊孩子少女眨眨眼,叹了口气:“真够无情的。我跟你可不一样,我可是个好人,我去救他啦~”她说着就一蹦一跳地下了楼梯,苏闲叫住她:“不等你妈妈了?”小姑娘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弯弯的眉眼染上了些许无奈:“还要10分钟才够72小时的拘留期限呢。”苏闲失笑:“行啊,你都快把治安条例背下来了是不是?得了,救你的人去吧。”“哎呀,”小姑娘刮了刮自己的脸颊:“口是心非。”眼瞧着苏闲一边眉毛动了动,似乎打算反唇相讥,少女没给他机会,嬉笑着跑开了。虽然不是特别明白状况,但钟云从至少意识到了自己在这些人里,是个异类,于是他冲着那个踩着他太阳镜的男孩笑了笑,好声好气地说道:“小朋友,把眼镜还给哥哥吧?”那孩子盯着他的眼镜,眼神既惊惧又厌恶:“才不要!你是怪物!”其他男孩也跟着嚷了起来:“怪物!怪物!怪物!”钟云从只觉得莫名其妙,心说对比起来,你们才比较奇怪吧?但又觉着自己跟一群小孩计较太丢分了,还是尽力保持笑容:“好好好,怪物怪物,你们先把眼镜……”他一句话没说完,男孩就抬起脚,一脚踩碎了他的墨镜。钟云从这下也怒了,他瞪着他们,捂着肩膀要站起来:“你们这群小鬼,不给你们一点教训是不行了是吧”“呸!”回答他的是一口唾沫,正中他的脑门,钟云从愣住了,他只想吓唬一下这群熊孩子,并不是真的要和他们动手,却没想到熊孩子先发制人。他正预备反击的时候,却没想到更狠的来了——这些狡猾的小鬼头看准了他肩上的伤,有个人趁其不备,重重地阴了他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