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用鼻子呼吸,谁还比谁高贵一点了是吧?钟云从没忍住连翻几个白眼,最后把餐盒还给小桃,还没开口,小桃就先出声了:“要走了吗?”她的声音透着低落,钟云从摸了摸她的头发,语气很柔软:“谢谢你这两天一直在照顾我。”小桃眨眨眼,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除了你,还能有别人吗?”虽然出于昏睡状态的时候不省人事,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在这个诊所里,会尽心尽力照看他的,只能是小桃了,反正不会是张既白那厮。姑娘叹了口气:“那你路上小心,工作也要小心,不要再受伤了。”钟云从自是一口应下,至于能不能做到,他心里也没什么底。“我听说,你变得很强了。”张既白一直都恹恹的,每个字都金贵的很,钟云从还以为他不会再说话,没想到擦身而过的时候,医生却出声了,“果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哪。”很强?钟云从知道自己进步了,但从来没把“强者”跟自己联系到一起,更遑论“很强”。张既白扫了他一眼,一下子就看穿了他的茫然。他笑着摇头:“单枪匹马,兵不血刃地解决五名纠察队的家伙,难道你还不满意?”“你说什么?”钟云从的重点居然不是张医生对他的那俩吹捧意味十足的修辞,注意力完全被另外的几个字眼吸引了,“你说那五个人是纠察队的?”张既白挑挑眉:“严格地来说,是综管局的人。”原来,捕蝉的螳螂,居然是综管局。钟云从还真没想到。不速之客钟云从匆匆穿过走廊,走得太急,经过一个拐角处的时候,没看清前边有个人,一不留神,两个人撞在了一起。“对不起对不起!”眼看对方一个趔趄险些被自己撞到地上去,他非常过意不去,连声道歉的同时也赶紧搭了把手。不曾想,他的手却被甩开了。钟云从怔了怔,然后才发现,原来这个差点被自己撞倒的人,是任杰的母亲。他们曾有过一面之缘,在任杰的病房里,看来从那个时候起,她对自己的印象就不大好。钟云从多少有些尴尬,讪讪地缩回了手。何慧琼这两天身体愈发的差,面色发白,眼底发青,她似乎站不太稳的样子,一只手扶着墙,咳的很厉害。钟云从见状,愈发汗颜,他微微欠身,再次垂首道歉:“对不起啊,任夫人。”何慧琼被一口卡在喉咙里的痰折磨的厉害,本来连正眼都不打算给他,但在听到“任夫人”三个字之后,目光一寒,枯瘦的手背青筋毕现,指甲几乎抠进墙里。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身体却不争气,一张口就是一连串撕心裂肺的咳嗽,给钟云从吓到了:“要、要不要扶您去医务室瞧瞧?”何慧琼的身躯佝偻的更厉害,半个身体都得倚着墙才能勉强站稳,钟云从试探地问道“那要不……我去叫任杰过来?”“走开。”喘息的间隙,何慧琼终于出声了,她的声线嘶哑而平淡,明明语声没什么起伏,可嫌恶之意溢于言表。钟云从一时间手足无措起来,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哎你傻站在这儿干嘛啊?局长找你呢!”就在他不尴不尬地杵着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背后传来,他如蒙大赦,立刻回身,眼巴巴地看着来人:“啊是您啊,宗局找我吗?正好我也有点事想找他呢。”来人是常常跟在宗正则身边的治安官,叫徐阳,没什么特殊职位,但颇受局长的信赖,类似秘书和特助的存在,钟云从也跟他打了几回交道,混的挺熟了。“那就走……”徐阳风风火火的,拽着他就要走,结果一转眼却对上了何慧琼那双冰冷的眼睛。他登时面露窘迫之色,舌头也跟着打结,干笑了两声:“啊……何主任也在呢。”何慧琼剜了他一眼之后,别过脸,又开始咳嗽。徐阳挠了挠鼻梁,苦笑了一下。钟云从察言观色,虽然不清楚这两人之间具体有什么过节,但看样子,似乎是徐阳不占理。徐阳又冲着何慧琼点了点头,意料之中的,没有等到回复,他也不在意,或者说不敢在意,逃似的转身溜了,嘴里一叠声催促:“走吧走吧……”钟云从并没有马上跟上去,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开了口:“何女士,您还是去看看医生吧。”他不迟钝,早就察觉到先前自己一句“任夫人”就险些激怒了对方,此刻自然是吸取教训,换了称呼。言毕便加快脚步,也想学着徐阳那样跑路,却没想到身后的咳嗽声蓦地停了下来,紧接着,何慧琼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你知道吗?”听起来,说话对她来说也是一件极其费力的事情,正因为如此,让钟云从停在了原地。“半个小时前,我也去见了徐阳,我想见宗正则,但徐阳告诉我,他不在。”钟云从忍不住回了头,何慧琼一贯刻板的脸上竟然浮起了一抹笑意,只是那笑意太苦涩,又隐隐夹着怨恨,看的他后背发冷。“我在他门外等了半个小时,始终也没等到他。”何慧琼继续朝他笑,“可你一来,他就在了。”钟云从不知怎的,莫名心虚,他磕磕巴巴地替宗正则找理由:“那可能宗局他先前不在,刚刚才回来的……”他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何慧琼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嘴边仍然挂着那抹让他发毛的笑容。“没那么多借口,只是我们一家人,对他没用了而已。”她兀自冷笑,“所以他把我们当做一块破抹布一样扔掉了。”她说完这句话便步履蹒跚地离开了,钟云从望着她老态毕现的背影,沉沉地叹了口气。那边走出了老远的徐阳蓦然发现那姓钟的小子没跟上来,扯着嗓子吼了一声:“钟云从你干嘛呢?走啊!”钟云从回过神,急忙追了上去。两个人到局长办公室的时候,发现宗正则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他见到钟云从也没有废话,拿着帽子率先转身:“走吧,跟我一起去瞧瞧那五个嫌疑人。”徐阳没也一起来,廊道里就钟云从跟宗正则,钟云从略微落后了半步,觑着上司板直的后背,忽然就想到方才何女士怎么也直不起来的腰。大概是两幅画面对比太过分明,让他不由得脱口而出:“宗局……您刚才……在办公室吗?”话甫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他一个新人,有什么资格去质问领导。宗正则的脚步顿了一下,让原本就忐忑不已的钟云从更加心惊肉跳,他的脚也抬不动了。宗正则侧过脸,视线冷淡地带过他:“你见过何慧琼了?”钟云从局促地与他对视了一眼,很快又垂下眼睑,轻轻的“嗯”了一声。“哦。”宗正则淡淡地笑了一下,“她说什么了都?”钟云从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宗正则这么问,等于间接承认了他知道何慧琼来过,他当时的确在办公室里,只是连找个像样的理由打发何慧琼都不愿意。“也没什么。”他最后还是把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只是摇了摇头,眉目低垂,透着些许失落。宗正则见状,笑意加深了些许,他继续前行:“不说也没事,我大概能猜到她说了什么。”钟云从也跟着走,不过没吭声。“怎么着,又想骂我老王八蛋了?”宗正则的话其实没有多少责怪的意思,倒是自嘲意味十足,但钟云从听了之后,还是臊眉耷眼的不行。“没有的事儿!”他坚决否认,“我绝对没这么想过!”他这相当于此地无银的做派让宗正则发出一声冷哼:“得了,想骂就骂吧,我是不想见她,因为没有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