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他又想起一件事来:
“那个仿真人女孩怎样了?”
“回收中心的人把她带走了,她的伤势太重,治疗恐怕是浪费时间,所以。。。。。。”
他住了嘴,因为鬼切突然抬起头来,紧紧地盯着他。
“我能理解你为什么一时冲动。”他理所当然地说,“毕竟仿真女孩们都长得漂亮,你又是个年轻小伙子,但是,呃——你也知道,这些仿真人又短命,又没法跟人生孩子吧,嗯?听我一句劝,以后千万不要为了她们去做好人。”
他打住话头,看看他的劝说产生了什么效果。但是鬼切仍旧纹丝不动;他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到自己衣角上——那里有一片接近黑色的血迹,又收回来,对上警察迷惑不解的眼睛。
”这么说。”他慢吞吞地说,“你们把她杀死了,那些混蛋却在医院里躺着,还活得好好的。”
“往好处想想,”警察说,“那至少是一瞬间的事情,她不会受罪。”
“如果我是她,”鬼切说,“就算是受折磨,也要死的慢一些,好有时间来控诉你们。”他的手肘重重地撞到了桌角,当啷一声,桌上的杯子被震了一震,跳出一两滴凉掉的咖啡——随即他感到浑身一麻,贴在椅背上,直挺挺地抽搐起来,警察用遥控器启动了那个电击颈环,使他为自己的鲁莽付出了代价。
“这种设身处地的慈悲精神值得赞赏,”警察说,瞟了一眼他脖子上的颈环,很高兴看到它还在稳定地发挥作用,“但他们不过是行使职责。”他说。
“没有什么比把受害者处死更简单的处理办法了。”他说,“就因为她是仿真人,下场就如此不同。”
“奇怪。”警察说,“我以为为’星云’工作的人,早就对这点有清楚的认识了。”
他们对视着,警察得意洋洋,鬼切戴着那个颈环,看上去活像一只被上了嘴套的德国黑背犬,躁动不安,极具攻击性,只是怎么都咬不到人。
“这不是你的编号。”
松田在鬼切背后说。
鬼切和铃木都同时转过头来。
“这不可能。”鬼切说,注意力被引开了,“再查一次,46067906,对了吗?”
“我也不太确定。”松田摇了摇头,“你看。。。。。。”
他把电脑转过来,屏幕上显示出一张证件照来。
照片里的青年与鬼切五官肖似,乍看一眼几乎能蒙混过关,只不过鬼切的眼球中央天然地有一道细窄的疤痕胎记,而这人的眼皮却光洁平整。
鬼切一动不动地站着,看着那个图像,然后说:
“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里充满困惑:从他有记忆起,他就有这个疤记,绝不可能凭空消失。
“看着摄像头。”松田要求道,于是他转向那个小小的电子眼,这个时候他还自信满满,短短的聚焦过后,机械的播报音从音箱内响起,显示面部匹配度小于70%,验证没有通过。
“啊哈,这就不同了。”铃木说,收敛了笑容,恢复了刚进门时的表情,“看来这家伙是在盗用他人身份呢。”
他看见刚才那种红润的活气一点一点地从鬼切脸上消失了。
“是机器出了问题。”鬼切喃喃地说,“我就是鬼切本人,我很清楚,没有什么盗用,我就是如假包换的我。”
他两手触摸自己的身体:“一定是当初信息录入的时候弄错了,把另一个长得很像我的人的面部信息放在了我的资料里,让我打电话给我认识的人,他们可以证明,我就是鬼切。”
铃木和松田都不做声了。
“我就是鬼切。“他说,不断地重复着,“无论你信不信这破机子,我知道我没有撒谎。”
此时他已完全失去了刚才狂犬般的精神,变得无助起来。
““我们应当测测他的因莫西指数。”松田说,铃木与松田交换了一下眼神,铃木点了点头,说:“就这么办。”
“什么测试?”
鬼切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他站在那里,像一只被逼进墙角的动物,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眼神迷茫。
“仿真人测试。”松田说,“最近各地不断地有仿真人出逃的事件,你知道吧?这些人隐瞒了自己原本的身份,混在普通人中,造成了治安混乱,我们必须确定,你不是他们之中的一员。”
“这简直太荒谬了。”他说。“我可以告诉你,我在战争结束的最后两年出生,在这座城市长大,在中枢大学读书,之后就进了‘星云’,到现在已经快满一年的时间了。”
“听说星云在制造最初一部分的仿真人时,因为技术还没成熟,给他们植入了设定好的来自人类的假记忆,”铃木说,“一整套虚拟的过去,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心,他都和人类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