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踏上领地,山民们却突然袭来。
两条大船上下,所有的人都猛醒了。军老爷们刚才还在扭秧歌、唱小曲、采集野花,他们“轰”地一声全逃上了船。
岸上的林子里一**的山民战士扑涌过来。他们跑得凌乱,但全都是一副不要命的狠劲儿。不绝于耳的嘶吼声和狰狞的表情,好像是要扑上来把敌人的肉撕扯下来。
两条大船上的水手和士兵们大多光着膀子,正准备一起下河玩水,都四窜着抓起武器。他们都是精兵,很快就进入战斗状态。他们抓着盾牌和兵器跳上岸列队迎敌,船舷上2个弓箭手搭箭拉弦等着金士麒的一声令下。掷弹兵们慌忙地刮着火镰,啦擦几下就点燃了火绳。
金士麒死死盯着来袭的山民战士们。虽然他们气势逼人,但那松散的阵型无法突破金士麒的盾阵。他们身上不着寸甲,根本抵抗不住箭矢、手雷和20杆长矛的突刺。
这种战斗即便让姚孟阳来指挥,胜利也没有悬念。若是换作查应才,他甚至能摆出合围阵列抓住俘虏。若是换作弟弟士骏……他大概已经冲上去砍翻了一地的人。
但现在的指挥官是金士麒。他的思绪在一个更高的层次上翻腾着。他旋即下令:“全队撤退!上船走人!”
军令所至,士兵们立刻如流水一般撤上船去。“不许袭杀!”金士麒号令着,弓箭手们纷纷收起箭矢,掷弹兵们一脚踩灭火绳。
水手们慌乱地扯着缆绳操纵着风帆。那些山兵们速度更快,已经扑到了河边跳下河来用刀砍、用矛刺着两条大船。他们一边挥舞着兵器一边咆哮着,发泄着无比的愤恨。箭矢砰砰地戳在坚实的船体上,射得船上的人全都躲在船舷后面不敢抬头,紧接着又有长矛投上来插在桅杆上。
盾牌手们慌忙护着水手们,迅速升帆、提锚,两条船徐徐漂离河岸下游漂去。有人爬上了大船,被踢下去。有人抓住了缆绳死命拖拽着翻倒在河水里。后面还有山兵叼着刀跳下水来,在大船的波痕中游着追着,好像饿疯了一般。
金士麒站在龙泽号的舰艉,望着后面依然循着河岸奔跑、嚎叫的山民勇士们,他深情地说:“太可爱了!”
“太他娘的吓人了!”几个老爷们战战兢兢地蹲在他旁边。“都是疯子!”姚孟阳恶吼着。“金千户,为啥不动手?”
“他们是我的人!”金士麒狂喜道,“是上苍赐予我的宝物!”
金士麒热泪盈眶,他一路坎坷到广西来竟还有这番收获啊——这些山兵,是整个中华大地上最强悍的兵源,是能唯一可与建奴正面对抗的勇士!
他们就是传说中的狼兵!
真是缘分啊!
大明传统的三大兵源地:四川、浙江、广西的土著山民都以凶悍无畏而著称。川兵和浙兵的精华,都在五年前的浑河之战中折损殆尽,但广西山兵还在。呀,那河岸上那些战士,他们身材矮小但肌肉健硕,**着身子毫无防范,但他们毫无畏惧!他们冲我挥舞刀剑的姿势多么帅,他们破口大骂嗓音如此嘹亮,那箭矢砰砰落在船尾上的声音也格外动听。
金士麒大叫:“你们,都是我的!”
“哥你快蹲下!”
……
两条船漂流了十几里,终于回到了迁江县城的岸边。
岸边有一个简陋的小码头,几个当地汉子懒散地躺在码头旁的树荫下。大船午后途经此地时,就望见他们这般躺着。两条大船做出要靠岸的架势,他们才缓缓站起来。
一个黑瘦的老汉喊道:“哈。早就猜你们要回来,我们都等着呢。”
他们接住水手们抛下的缆绳,帮着大船靠稳在码头上。金士麒先招那黑瘦老头来问话。
那老头上了甲板,见金士麒等人的服饰非凡,便跪下磕头。金士麒先赏了银子给他,就问前面的山民为何不好客啊!
“老爷你没听过吗?”那老头笑道,“‘隔代造反’啊!”
“隔代啥?”
“造反,是这里山民的传统。最早一次是一百年前,闹得厉害呢。后来王阳明大人来了,杀光了所有的汉子。山里人十几二十年就是一代人,三十五、六年就隔代,等孙子一代凑够了人数,就继续造反,再被杀一代人,侥幸活着的就继续生娃娃。”老头摆动着手指头算了算,笑道:“老爷你运气好,赶上热闹了,这是第七代子孙长大了,又到造反的时候了!”
“……”金士麒黯然。“老头,他们图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