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不是我有意挑剔,这个年头儿,意想不到的事多着呢!譬如说,霞初、潘二爷,谁会想得到他们是今天这么一个结局?&rdo;李婆婆略停一下又说:&ldo;我的意思是,做事就要做得切实。既然这幢房子是我们娘儿俩的命根子,那么,你把这幢房子结交了人家,就应该拿我们的命根子也付给人家!&rdo;
&ldo;这,&rdo;蔼如愕然,&ldo;这怎么托付?人家又何能挑起这一副千斤重担?&rdo;
&ldo;你没有听懂我的意思。&rdo;李婆婆的声音提高了,&ldo;我说句干脆的话吧!这幢房子我要做你的嫁妆。&rdo;
蔼如完全明白了。但如说要洪钧作一个必娶蔼如的承诺,倒不如说李婆婆是要女儿保证必嫁洪钧;哪怕委屈,也得认命。
她还未到肯认命的地步;而对洪钧的诺言,却决不容成为寡信的轻诺。这就难了!
&ldo;你说呀!&rdo;李婆婆趁她心神不定时,加意催促,也等于是诱惑:&ldo;只要你点个头,我就把箱子钥匙交给你。随便你怎么办,我还不多一句嘴!&rdo;
看来没有调和折衷的余地,蔼如只得走偏锋,不从正面去谈正经,&ldo;我说什么?&rdo;她故意嘟起嘴,半发怒、半撒娇地,&ldo;我要说:谁娶了我,不但陪嫁一幢房子,还陪嫁个老岳母!&rdo;
李婆婆笑了。知女莫若母,料定蔼如将来不会违逆自己的意愿。便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从枕头下摸出一串红头绳拴着的钥匙,轻轻放在桌上。
&ldo;喏!我都交给你了!&rdo;她说,&ldo;将来阿翠会跟着去,小王妈未必见得,我就算陪嫁的老妈子。&rdo;
蔼如装作没有听见,慢条斯理地替李婆婆收拾了床铺,问道:&ldo;要不要躺一躺?我可要出去了。&rdo;
&ldo;你上哪里去?&rdo;李婆婆问。
&ldo;去找户头啊!&rdo;
李婆婆便将钥匙往前推了推,噘噘嘴说:&ldo;就在顶上头那口箱子里。&rdo;
于是蔼如搬张骨牌凳垫脚,开了箱子看,上面是李婆婆的几件皮衣,伸手往下一探,没有摸着习惯用来置放契约文件的&ldo;拜匣&rdo;,却掏出来一本书,签条上印着六个字:&ldo;铜山李氏族谱&rdo;。
&ldo;娘还带着这个!&rdo;蔼如倏忽而起的感慨,很快地化成负气,&ldo;我们又不想回去拜祠堂,认同族,要这本族谱何用?&rdo;
&ldo;树高千丈,叶落归根;说不定有一天回徐州,或者在哪里遇着同宗,就用得着它了。&rdo;李婆婆又说:&ldo;房契就夹在那里面。&rdo;
信手一翻,果然发现一张桑皮纸写的契纸,年月日上盖着福山县的大印,是张税过的&ldo;红契&rdo;。蔼如取到手中,将族谱依旧塞回原处,锁好箱子,拿钥匙仍旧交回母亲。
&ldo;我说过什么都交给你,钥匙不用给我了。&rdo;
&ldo;娘替我收着。要用再拿。&rdo;说完,蔼如将那串钥匙塞回母亲枕头下,随即走了。
※ ※ ※蔼如也找的是大源银号,开门见山地表示来意,想拿那张红契押借三百两银子。原以为手到擒来的事,谁知吴掌柜面有难色。
&ldo;李姑娘的事,没有不帮忙的。实在是这一向市面不好,银根太紧,调度不过来。&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