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爷一惊道:“莫非……”
“正是,那位夫人名字中便带有一个菲字!在下名若菲,未取表字。这若菲二字是家父亲取,实是他老人家的情深所致。那位夫人幼年在西州府时便与父亲大人相识。只因祖母为父亲定有亲事才娶了我母亲。父亲念念不忘那位夫人。以至于在下出生后,便取了这名字纪念。”
莫若菲说着便从袖中取出那幅画像展开。与林老爷手中画像的区别在于,他手中的这幅画袖珍小巧,更精致更传神。他感叹道:“这是家父亲笔所画,有人瞧见后临摹了一幅去讨好七王爷。”
事情直转而下,听得林老爷目瞪口呆。七王令以画像寻人,而莫府之人却是亲眼见过那位夫人的。若要辨别真假,莫府说的话便有足够的份量。
“不瞒林庄主,那位夫人当时逃婚至望京,住的庄子正是我莫府的别苑。当日那位夫人的家人能寻来,也是家母气愤之下通报的消息。如今家父亡故,而七王爷知晓此事后对莫府恨得牙痒。我此番前来西州府正是想寻这位夫人的遗孤以消七王爷怒气。在下五岁时曾在别苑见过那位夫人,如果见到她的女儿,定能认出来。”莫若菲说完冲林老爷笑了笑。
若把不弃领来让莫若菲一见,万一被他说是假的,花的银子和心血就扔水里了。如果不让莫若菲见不弃,将来他知道此事后,定位对药灵庄怨恨。得罪了莫府,将来又如何是好?莫府用不着正面与药灵庄为敌,只消插手药材生意,药灵庄单靠收取诊金断然维持不了庄上几百口人的生计。林老爷心头惴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奇货可居(4)莫若菲叹了口气道:“过了这么多年,谁知道那孩子是死是活。死了倒也罢了,若是活着,我莫府交不出人来,七王爷必定迁怒莫府。不过……”
他语气一变,脸上瞬间罩上层冷意:“如果有人敢抢在我莫府之前,且以假乱真,我莫府定不会袖手旁观!”
林老爷进退不得,只觉得杯中药酒甚为苦涩。
“哎,酒饮多了。林庄主莫要见怪。听说西州府有人已寻到了那孩子。在下明日就启程前往州府。是真是假,一见便知。天色已晚,在下先告退了。”
莫若菲潇洒的起身,施施然走了。留下林老爷独自在花厅怔然无语。
坐了半天,他站起身直奔内院而去。
天上渐渐又飘起了细雪点子。院中红梅如火怒放,红白相间甚为好看。
剑声收拾好行李,不甘心的问道:“公子,为何不直接点明?若那五小姐真的相似,咱们带了她走,自然少不得药灵庄的好处。他单送五小姐去望京,别人也会送相似的少女,哪有咱们莫家送的更有说服力?”
莫若菲悠然的欣赏着红梅,轻笑道:“剑声,商人逐利,一定是要从中得到最大的好处。咱们求上药灵庄,怎比得上他乖乖把人送来强?那故事真假掺半,林庄主这只老狐狸不过半信半疑。望京莫府这棵大树他想抱的话,自然会乖乖领着花不弃来送别!好瞧着咱们的神态去区分真假。”
话才说完,便听到院中有了动静。
莫若菲转头一瞧,林庄主领了大少爷玉泉和一位小姐打扮的人自回廊走来。他目力甚好,细看之下,心头猛然震动。
这是花不弃?
她穿着件白色缝银狸皮的短袄,系了绿色的裙子,披着白狐皮斗蓬。团团银色的毛随风拂在脸上。她长得并不美,长年在菜园子里劳作皮肤呈健康的麦色。那双眼睛与她的脸极不协调,像两颗钻石陷在一块泥饼子上。明明不甚好看的脸却有着令人难以忘却的光芒。
不弃也瞧见了莫不弃,心又咚咚的重重跳动。这个妖孽!长得漂亮就算了,偏偏还穿着如此华丽。右衽袖口与袍边用金丝银线绣就的花朵密密缀着,一件平常的素白色缫丝棉袍被衬得熠熠生辉。可是,他穿在身上真好看哪!难怪庄子里的婢女成天念叨着他!不弃不屑的轻撇了下嘴,转瞬间又回到只噙得一丝浅笑的端庄模样。
她并不知道,这个小动作下,她的眼神再不是平静无波。整个人在莫若菲眼中瞬间变得极为生动。
待到走近,林老爷呵呵笑道:“当晚大雪,若不是莫公子于山中寻得小女,恐早被冻死了。所以携小女前来向莫公子谢过赠衣相救之恩。”
不弃噙着丝羞涩的笑容,敛衽行礼细声细语地道谢。一举一动端庄文静。
莫若菲看戏看得大呼过瘾。
初见不弃她还是丫头打扮,布巾围了头脸邋遢落魄。今夜换了身衣裙就变成了懂礼节的闺秀。雪山中她的眼睛瞪着他时,像黑夜里的野狼,现在是驯良无辜的小鹿。背她下山回头时,她张大了嘴狂笑只差没咧到耳根了,现在薄嘴皮儿只抿出萝卜丝儿那么细的浅笑。
大家都演戏,他自然不例外。还了礼后,莫若菲肆无忌惮的盯着不弃瞧。似发现了什么,紧接着又皱了眉摇了摇头。
一惊一乍直看得林老爷的心七上八下。
奇货可居(5)莫若菲轻声自语道:“怎的有些眼熟,可惜了。”
这话一说出口,林老爷浑身如浸雪水之中。莫若菲的意思是不弃不像?他脱口而出道:“可惜什么?”
“哦,五小姐的神态与那位夫人极相似。可惜没有遗传到夫人的美貌。长得不像,可惜了。”莫若菲微笑着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