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儿手上出汗怕污了绣样,便放下绣花绷子道:“小姐先在雪里冻僵,又掉进河中受了风寒。病来如山倒嘛,自然虚弱了些。等小姐病好了,就会像玩雪仗时那么精神了。”
打雪仗?不弃唇边浮起隐约的笑容。那一日她脱口而出喊了莫若菲一声山哥,怕得跑进了松林,莲衣客就来了。他给了她披风怕她冻着,又转身离开任她冻僵。让她从惊喜等到绝望。
那一场风花雪月(4)她眼前浮现出莲衣客的双手,浮现出他露在蒙面巾外的眼睛。他的眼睛在另一个人脸上也出现过,一模一样的目光。莲衣客的手给她结过披风的带子,陈煜用手掐过她的脖子。她在抬头与低头间瞧了个仔仔细细清清楚楚。
在她还不知道他是这具身体哥哥的时候,她已经喜欢上了那个武功精绝,随时降临她身边保护她的莲衣客。知道了,她的心还是为因为他的到来怦怦直跳。
这世上她唯一觉得是她亲人的是花九,是阿黄,还有莫若菲,她前世的山哥。生了她的女人薛菲那怕出现在她面前,自己也不会就和她亲近,不会有什么母女亲情。七王爷更是高高在上的,一个遥远的父亲代名词。更不用说七王府中的那个哥哥,那三个姐妹。
不弃黯然的想,就算她不认这份亲情又如何,他还是和她有血缘关系的哥哥。
他和她不一样,他是古人。
她,只是一缕带着前世记忆的魂。
他不会再来了,就算再看到他,他也是以王府世子的脸面对她。莲衣客已经消失了。
不弃越想胸口越闷。密闭的门窗和烧得热热的火盆让她喘不过气来。她支起身体道:“青儿,人越躺越难受。我想去院子里走走。”
青儿一口回绝:“不行呢,小姐烧退了还咳着呢。吹了风又烧起来怎么办?”
门口传来轻笑声:“不弃说的对,人越躺越没精神,得动一动才行。青儿,去拿小姐的狐狸皮袄和帽子来。”
莫若菲笑容可掬的走进来,弯腰抱起了不弃,皱眉道:“又轻了些。本来就是个黄毛丫头,更没二两肉了。”
不弃躺得久了,双腿发软,无力的靠在他怀里笑道:“是啊,再瘦下去,风一吹就飘起来了。”
青儿给她穿上狐狸皮袄,戴上皮帽子后担心的说:“公子,可不能呆太长时间了。”
莫若菲想了想道:“你把手炉也拿上。”
暖阳和融,碧空如洗。院子里的残雪已经扫尽,那些灯笼云琅巴不得不弃每日都瞧着,莫若菲瞧在眼中心里发笑,吩咐灵姑每日将残破的灯笼摘了,余下的晚间依然点亮。是以元宵节已过去三天了,院子里仍然稀稀落落的挂着花灯。
“不弃,阿琅每晚在凌波馆外转悠。你可原谅他了?”莫若菲是过来人,一眼瞧出云琅对不弃有异样的心思,想闲仄琅的家世人才,他若娶得不弃,倒也不错。
“我不生云表哥的气了。他都用糖人向我赔了不是啦。他也不是有意打死阿黄的。”不弃微笑着说道。她靠在莫若菲身上慢慢的走着。空气清洌,精神也跟着好了许多。她望着院子里的花灯默默的想,什么时候海伯才会来接她离开呢?她迫切的想离开望京,离开有莲衣客有莫若菲的地方。她想全新的生活。
鼻间嗅到梅香,不弃漫不经心的往墙角看去,老梅枝头仍有花苞绽放。她想起来莫府的第一晚跑到老梅树下抬头就看到莲衣客的情景,不觉深吸了口气,忍不住又咳嗽起来。
她咳得无力,整个人都倚进了莫若菲怀里。他温柔的轻拍着不弃的后背,不自由主的皱紧了眉。
“公子,热的杏仁茶。”
他转过头,接过青儿手里的杏仁茶喂到不弃嘴边。见不弃慢慢喝了止了咳莫若菲微笑夸道:“青儿,你很细心。”
青儿接过杯子抿嘴一笑,颊边有小小的梨涡隐现:“青儿该做的。小姐是不是该回房啦?”
浅浅笑容像梅枝上一朵被风吹得微颤的花。这般美色让莫若菲也瞧得愣神。若不是他查过青儿的来历,他几乎又要怀疑她了。莫若菲回过神低声问不弃:“明日再出房来?在外面时间长了怕你受不住风。”
不弃嗯了声正要离开,眼睛瞥见梅枝梢头挂了盏拳头大的兔儿灯,她好奇地问道:“还有这么小的灯啊?”
莫若菲见她喜欢,让青儿扶了不弃,走到梅树前轻轻摘下兔儿灯瞧了瞧,笑着托在掌心给她:“做工精巧,好玩吧?”
“真奇怪,那日我替表少爷挂灯怎么不记得还有这盏兔儿灯的?”青儿脱口而出说道。她疑惑的看着兔儿灯,眼中有丝明悟闪过。
不弃的手颤了颤,兔儿灯轻飘飘的从掌手滑落。心里有个声音在狂喊:是他挂的!他元宵节说不是来看她是假的!他还给她带了灯来!可是他知道她喜欢他了,他再也不能变成莲衣客来看她了。泪水冲进她眼里,无声无息的淌了满脸。
那一场风花雪月(5)“不弃,你怎么了?”
不弃吸了吸鼻子,哽咽的说道:“大哥,我现在竟连拿这个都没有力气了。我的病是不是好不了啦?”
这话说出,莫若菲顿时心痛起来。他弯腰拾起兔了灯重新放进她掌心,斩钉截铁的说道:“你相信大哥,你只是受了风寒。养一养就会好起来的!”
他拿出绢帕拭去不弃的泪,抄抱起她回房:“阿琅亲自给你捡药去了。再多吃几副药,你的病就会好了。等到春暖花开,大哥还要带你去骑马打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