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沙发上坐立不安的齐悦偷瞄了眼窗外黑黢黢的天,不知道姑姑单独叫自己回来究竟是要谈什么。齐可珍还在书房的小隔间里打着电话,时不时提高声音,听上去急躁又愤怒。这不是她正常的状态。齐悦印象里,她一直是优雅从容的女性。但自从上次听到齐可珍和顾朗的谈话,齐悦已经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她。齐可珍摔门进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全黑了,她看到沙发上的齐悦,脚步一顿,似乎冷静了几分,她侧身向佣人要了杯茶,看佣人离开,她才款款走到齐悦面前,拢了拢裹肩的皮草,坐了下来。空气里凝结着一丝紧张的气氛。齐可珍手抵在唇下轻咳了一声,自然地问起齐悦最近过得怎么样。齐可珍坐在齐悦身边时,齐悦不动声色地向另一侧移动了一点,他从内到外都表达着抗拒。齐悦不说话,齐可珍只好继续向下说。“对不起悦悦。”“但是那天的事情我可以解释——是顾朗设局,故意诱导我说出那些话的,那不是我的本意,顾朗是个很危险的人,你现在必须远离他。”齐悦听到她道歉时有一瞬间的心软,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就算是道歉,齐可珍也要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开脱。她的解释,让那句道歉的意义大打折扣。齐悦咬了咬后槽牙,没忍住打断了齐可珍的解释:“顾朗到底做了什么,让您这么讨厌他?”“从小到大,他遭受的欺凌和不公我都看在眼里,他没有做过错事,却一直被所有人针对!没错,是您把他领回家,是您给了他第二次生命,可是这不代表他能被人随便践踏和欺负!二哥做过什么您都清楚,可是却没有阻拦。您对他怎么样,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从始至终顾朗都只是你用着顺手的工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包括我也是。”齐悦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很轻,齐可珍却像被巨雷击中,向来挺直背脊的她此刻竟有些佝偻。“姑姑,我真的很爱您,可是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去承受这份亲情。”齐悦哽咽了一下,继续说:“那天我站在门后,听到您说允许顾朗标记我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不是我和顾朗之间的感情出了问题,是有人让它必须出问题。”“我从来没想过那个人会是你……”一幕幕从齐悦的脑海里闪过,他这时才看懂了自己说愿意嫁给顾朗时、齐可珍玩味的表情,看清了他不管不顾亲吻顾朗时、所有人心虚的目光,明白了齐焕和齐允为什么要一而再而三的当自己面贬低顾朗。原来他们是一伙儿的,他们早就知道自己是这场对弈中的筹码,而顾朗是注定的输家。现在顾家被顾朗接手,这是所有人都没意料到的事情,当局势翻转,一切都水落石出。齐悦再也不想和齐可珍聊下去,他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书房。下楼时遇到母亲,她看到泪流满面的齐悦吓了一跳,赶忙把齐悦抱进怀里,问他发生什么了。齐悦只是委屈地哭着,并不解释,容卿没办法,只好一手轻轻抚摸着齐悦的头发,一手在他背后拍着,像小时候那样无言的安慰。容卿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她叹了口气,听到了手机嗡嗡的声音。齐悦抹了把泪,拿起手机,看了眼,又放下了。“怎么不接?”容卿也跟着扫了眼屏幕,笑着歪头问。齐悦抽抽鼻子,说不出所以然,就摇了摇头。“回家去吧,”容卿又摸了摸齐悦的发顶,“顾朗在外面等你。”齐悦突然睁大了眼睛,眨了眨,脸上写满疑惑。容卿点点头,给了齐悦一个肯定的眼神:“我让他来的,我想,你现在肯定很需要安慰,妈妈不可能一直陪着你,顾朗或许是个不错的发泄对象。”齐悦怔怔地转身,顾朗就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正犹豫着要不要进门,与齐悦对视,他的肩膀一下子松了下来,紧张的表情变成了笑脸。他的发顶和肩膀都沾满了雪花,裤腿的泥泞证明了他的慌不择路。齐悦没有立刻走向顾朗,而是转身对容卿郑重地说了句“谢谢”。容卿再次抱了抱齐悦,在两人分开时,小声说:“去吧,他在等你。”两人分开,齐悦向容卿告别,转身走向顾朗。坐进车里,顾朗将一份热腾腾的馄饨递给他,边系安全带边说:“我来的路上买的,趁热吃。”半晌,他没得到回应,转头看去,齐悦正低着头看着馄饨。“啪嗒!”一滴泪砸在塑料袋上,声音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