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冬和见状忙把他被子也下扯,之前这人把自己闷在被子里闷晕的事情,他是记得清清楚楚。但他这样似乎让萧婪不舒服了,皱着眉也跟着往下埋。顾冬和怕他再这样下去睡得不舒服,伸手托住他的头,萧婪睡眠本来就浅,这一下是直接被弄醒了,不情愿的扭动几下睁开眼,抓住顾冬和的手,顾冬和顺势把他整个手掌包在手心里。
“……你怎么就来了?”
捞过床边的手机一看,时间还早,迷迷糊糊的嘟嚷几句,一闭眼偏头又要睡过去。
顾冬和帮他把被子掖好,俯下身:“没事就过来了,再睡会儿,我陪着你。”
说完脱了外套从另一边躺上去,萧婪感受到热源,往他身边靠了靠,
顾冬和虽然躺下,但是也睡不着,侧着头看着萧婪睡颜,微亮的天光笼罩着,镀上一层暖色,额发柔顺的垂在脸颊边,嘴唇微张,有些干燥起皮,皮肤细腻的看不见毛孔,也看上去较显苍白,眼底乌青更加明显刺眼。
“看什么?”
哪晓得萧婪并没有再睡着,顾冬和被抓了个现行,倒也不遮掩,反而理直气壮的说:“怎么不睡了?”
萧婪没睁眼,闭着眼都能感受到顾冬和灼热的目光,本以为他有话要说,结果等了半天也不开口,只能他先问了。
“醒了就睡不着。”
“昨晚几点才睡?这眼圈黑的。”
“不记得,没睡着。”
萧婪翻个身,躲避逐渐变亮的日光,一只手从身后绕到腰上,温热的呼吸吹在后颈,两个人就这样躺着。
顾冬和:“昨晚回去岚岚都昏昏欲睡了,但是还是在等我,幸好我……回去了。”
萧婪“嗯”了一声,手搭在旁边:“多陪陪她,毕竟是你亲妹妹。”
“我妈妈生下她的时候,身体已经很不好了,之后去世的时候,也没有葬礼,那天我父亲只给她安排完后就没再管,”顾冬和的声音像缓缓流淌的河流,平稳而宽阔,“那天没有下雨,太阳很大,连这个世界都没有因为她的离开有半分挨哀悼。”
“葬礼下雨那都是电视剧的情景,”萧婪把手按在他的手上,“你没必要因为这个赌气。”
“我知道,只不过总是不甘。”顾冬和继续说,“她是受害者,我父亲也不是愿意发生这种事情,只不过他对我妈妈太过分,可我也不能说他错了。”
“曾经我和他吵过一次,我指责他不能这么对我妈妈,他说他当然不愿发生这样的事情,可是悲剧已经造成了,而我不知道这事情传出去对他会有多大的负面影响。”顾冬和不屑的笑了一下,“他要当市长,怎么敢让这种事情传出去。”
萧婪沉默良久:“他在你妈妈和事业中选择了事业。可是从某些角度来说,他只不过做了自己的选择。我们没办法阻止别人做选择,没法让别人选择我们也在乎的东西,这很无奈,可也是事实。这是一件很残酷的事情,那就是你所看重的东西,在别人眼里其实根本一文不值。”
顾冬和的呼吸加重了几分,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是,我懂。”
其实道理很清楚,一切行为皆有其因果可寻,而这个因果,是人的选择。也许并不一定合乎道德,可是道德,又是什么绝对作用?它只能圈住遵守它的人。
选择事业而抛弃妻子,还是选择被玷污的妻子而放弃顺利的仕途,没有绝对的统一,所以没有绝对的对错。
这社会就是这般逼人至此。
塑造了人,从而也塑造了人的选择。
在有些人眼里,人命就是这样不如前途重要。可是你能怎么样呢?你没办法改变他人的意志,没办法阻止悲剧。
多么无力,可是必须面对。
“曾经我也恨我妈妈,”萧婪放空了大脑,这是他很喜欢的自我纾解方式,他喃喃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恨了多少年,我恨她把我扔到那种地方,恨她给予我无穷无尽的伤害,恨她折磨我又给过我爱。”
“那你还恨吗?”
“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萧婪说,“我承认我没办法释怀,可同时我清楚,恨她没有用,想这些也没有用。”
“为了些不可改变的东西,而阻碍了现在前进的脚步,有几分值得?
“最开始我也偏执,也极端,也仇恨这个世界,甚至想一了百了。我想了很多年,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办。但是后来我就不想了,因为这是没有答案的,不走下去就永远不会知道未来,想再多都是虚无。”